原标题：中国大妈这个丑到哭的发明，是如何撩疯国际时尚圈的？中国大妈张式范发明的“脸基尼”意外走红全球，登上《时代》杂志，成为顶级时尚圈新宠，而张大妈，也成为全球“脸基尼粉”争相膜拜的时尚教主……时尚这种东西，我们凡人是很难看懂的。比如前段时间，GUCCI发布的2018秋冬新款里，出现了这么个东西。虽然被头套蒙住了脸，但透过眼神还是能感觉到，这个模特好像不太高兴。不过没关系，很潮嘛对不对？戴上假发之后更显狷狂邪魅。朋友们，千不要小看这玩意儿，它价值310美元，折合人民币2100多元。毕竟价格摆在那，毕竟是GUCCI的新款，谁也不好意思说它丑，显得自己没品味。不过，很快就有人发现，这个东西，和我国淘宝上的某件商品，似乎有种谜一般的相似感。淘宝这款售价不过30多元的商品，一度被人们视为土味的代表。但是，日复一日，土着土着，一不留神，它突然发现自己站在了世界潮流的前沿，这种突如其来的幸福，真是令人不知所措。青岛大妈张式范没有想到，几年前一个突发奇想的简单产物，居然通过淘宝，机缘巧合地登上了国际时尚的舞台。她的发明长这样的：是不是觉得有点眼熟？戴上出门，还是需要一点勇气的，因为效果大概是这副模样。△摄影/何海儿这款被称为“脸基尼”的发明，初衷是为了防晒防水母。发明者张式范今年62岁。退休前在国企和事业单位担任过财务、行政等等工作，如今，她的小公司在一座采光不佳的楼里，办公区域40平米左右，陈旧，狭小。但别小看这里了，在淘宝，张式范的店广受全球“脸基尼粉”的膜拜，遍布欧美、澳大利亚、日本等国，还成为《时代》杂志年度照片。国际顶级时尚圈对它稀罕得不得了，名模穿上“脸基尼”装，登上时尚大刊。中国大妈只会跳广场舞？还这么想就OUT了。这一次，中国大妈凭借自己独特的审美和聪明才智，引领了一次全球时尚风潮。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脸基尼”前传：用秋裤面料改造水母衣提到“脸基尼”，青岛几乎无人不知。一位青岛当地人更是直言不讳：“不是土的问题，就是难看。”但主流审美并没有阻碍脸基尼成为夏季的“青岛特产”。因为对张式范和她的顾客而言，美不美观是次要的，实用性才是“脸基尼”的核心价值。青岛海域历来水母众多，张式范从小住在海边，见过许多被水母蜇伤的人。为了防水母，当时海里全是穿着秋衣秋裤游泳的人，五颜六色，蔚为壮观。54岁的王春华是一家民营企业的退休职工，也是“脸基尼”的重度用户，她也曾经历过那个海面上布满秋衣秋裤的可怕年代。提起水母，她心有余悸。被水母蛰过之后，皮肤会出现大面积红肿，需要多日才能消肿，红肿“像个大蚯蚓一样”贴在脸上，“门都出不了”。而穿着秋衣裤游泳的问题在于，秋衣裤吸水之后会打卷、变沉，在当时年幼的张式范看来，“很难看”，要是能做个专门的衣服，挡挡水母就好了。2004年，张式范退休之后和丈夫一道开了一家小店，做起了水上用品生意。店里不时能见到被水母蜇伤的人，童年时那个朴素的想法，再次在张式范的脑中闪现，于是她设计并生产了一款水母衣，大受游泳爱好者们的青睐。它长这样——△张式范的第一款水母衣，当时她为了扩大宣传，以低价出售，并在水母衣上印上自己店面的广告。摄影/何海儿顾客们继而提出，希望脸部和脖子也能得到保护。“需求！需求！需求！”在后来的日子里，张式范总喜欢强调这个词。在发明“脸基尼”之前，她并没有做过任何市场调研或数据分析，但她对这个需求的存在确信不疑，“我这个人胆子挺大的。”她说。接下来的事，就是解决需求。张式范在潜水帽和滑雪面罩的基础上，开始设计初代脸基尼。由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面料，无奈之下，第一个脸基尼还是用秋衣秋裤的布料做的。△张式范在图纸上进行脸基尼设计。摄影/何海儿请不起淘宝模特，大妈自己上设计原型确定后，张式范选用了适于泳衣的莱卡面料，找了家泳衣厂加工生产，2005年初，“脸基尼”正式诞生，售价30元，面对着这款实在谈不上好看的初生产品，张式范给它取了两个名字：护脸、头套。“头套”传到国外后，外媒称它为“Facekini”，好记也形象，“脸基尼”的称呼就流传开了。对于喜欢沙滩和大海，又担心水母和日晒的青岛大妈们而言，脸基尼的诞生无异于天降福音。“自从有了脸基尼，带给青岛大妈太多太多益处了。”王春华说，“首先防海蜇，其次，我们这个年龄都是爱美嘛，也防晒，要是天天晒的话，皮肤老得厉害。真是一举多得。”张式范脑筋灵活，很快就赶时髦开了网店，不过是青岛本地的网站。早期本地电商用户规模有限，也缺乏推广渠道。半年过去了，只做成了两笔生意。朋友建议她，上淘宝试试。2007年，张式范的淘宝店开张了。最初，淘宝店的页面非常简陋，商品图就是相机一照就往上放，连修不都修。张式范心里有点没底。“刚开始吧，也挺着急，没人来买，就这么挂着。”在焦虑与不安中度过了十几天后，张式范终于迎来了第一位顾客，对方一下买了190块钱，她开心坏了。张式范乘势开通了淘宝直通车，精准推广。很快，订单就哗哗地来了。良好的开端给足了张式范信心，她越发努力于改进脸基尼，在几年时间里，脸基尼多次更新换代，除了穿戴更舒适外，也加入了一些图案设计。舍不得花钱请模特，50多岁的她就亲自上阵。虽然张式范的脸基尼已经在青岛海滩上占据了一席之地，但脸基尼真正引起世界风潮，则始于开店5年之后的一次偶然。小孩都被吓哭了，但路透社摄影师觉得超酷摄影师宋阳也没想到，自己随手拍的一张照片，将张式范和她的脸基尼推进了国际舆论的关注中。作为一名为路透社工作了十余年的摄影师，宋阳只在乎那些能在视觉上打动他的东西。2012年的夏天，宋阳正在青岛执行一个拍摄任务，中途有一天的空闲时间。他在当地一位摄影师朋友的建议下，来到了青岛第一海水浴场，希望能寻找到能“打动”他的东西。第一海水浴场，夏季能容纳近20万人，曾经是亚洲最大的海水浴场。在热闹的海滩上，宋阳见到了他此前从未见过的东西，他甚至不知道应该叫它什么，摔跤手面罩？尼龙防晒头套？仅仅在他面前的一小片海滩上，就有十几个人戴着这东西。同行的当地摄影师告诉宋阳，这种名为“脸基尼”的东西其实早就有了，他也曾拍摄过，可惜本地媒体的编辑，认为脸基尼的造型太过惊悚，不适合刊登在报纸上，一些图片网站也不敢上传。摄影师所言不虚，青岛人最初见到脸基尼这款夏日神器时，也不太淡定。有人把戴脸基尼的人戏称为蜘蛛侠，也有人认为在公共海滩这样装扮不妥，像抢银行的，甚至张式范也曾听人说起，脸基尼把小孩吓哭了的事。朋友们还善意提醒她别上网，“我问怎么了，他们说，骂你骂得难听的，简直不行了。”王春华还记得，自己和几个朋友最初戴的是黑色的脸基尼，有的孩子见了就躲在大人身后。但是时间能让人变得包容，“看着看着就习惯了。”王春华说。很快青岛人都习惯了海滩上的脸基尼。但对于外来者宋阳而言，这是一个全新的视觉冲击。“我觉得这个东西超酷！”脸基尼像是一个超现实的产物，一个似乎是超级英雄、特警或是强盗才戴的面罩，戴在了这些随和的普通大妈头上。这种冲突造成的魔幻感打动了宋阳，他的直觉相信，能打动自己的东西，也能打动其他国际媒体。于是他掏出了相机，开始拍摄起来。起初他不敢靠得太近，不好意思暴露自己的好奇心。然而，拍了几张之后，宋阳说服自己，“这是一个特别酷的东西，我必须要和他们建立更紧密的关系。”于是他主动和戴脸基尼的青岛大妈们攀谈。聊天中，大妈们没有什么戒心，有问必答，非常随和。之后，宋阳挑出8张拍好的照片，发送到路透社总部，这一组照片随即出现在路透社的图片库中，全世界的媒体都可以通过网络看到和购买它们。《时代》杂志年度照片对宋阳而言，这组照片和他日常拍摄的其他照片，并无太大区别。直到这组照片在网上被不断购买，他才知道，脸基尼击中了外国人的神经。紧接着，《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等国际媒体纷纷刊登了脸基尼的照片，并派出记者前往中国采访脸基尼背后的故事。这一年年末，美国《时代》杂志将宋阳拍摄的一张脸基尼照片评为了“2012年度全球最令人震惊的30张照片”之一。这下，“脸基尼”彻底火遍世界了。△被《时代》杂志选为年度照片的脸基尼来欣赏下《纽约时报》这段细腻、充满画面感的描述：中国青岛，3个满身纹身的大汉在一瞬间停止了戏水，一个小男孩惊恐地逃向他的母亲，造成这一切的是她：一个头戴橙色尼农面罩的女人，从汹涌的波涛中缓缓升起。在她迈步走向岸边的过程中，更多人盯着她看。一名套着黄色游泳圈，漂浮在水面的男子，轻轻用肘推了下他的女伴，就像其他许多人都会问的那样，女伴的嘴里咕哝着：“她为什么要穿这个？”△当脸基尼们浮在水面的时，也是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有一种蜘蛛侠之类的超级英雄，终于被大反派打死了，浮尸海面的既视感。摄影/何海儿对于脸基尼演变成为一个流行事件，多年之后宋阳仍颇感诧异，“首先是这个东西它足够牛逼，它看起来很酷，它本身的内容足够强大。”宋阳说，“第二，路透社是个超级大的媒体。”脸基尼还引起了对于东西方审美文化的讨论，一位中国大妈对《纽约时报》说，“女人应该永远拥有白皙的皮肤，否则人们会认为你是个农民。”美国人郭杰瑞还在B站视频上试图解答这个问题：“因为以前，（在美国）只有有钱人可以去海边晒太阳。没有钱的人在工厂，在办公室工作。所以大家觉得，你黑了就是有钱的，所以觉得黑一点的皮肤更好看。但是在亚洲，大家觉得有钱人不去外面工作，所以白就是有钱的。”纽约时报甚至还将一句耳熟能详的中国谚语翻译成了英文：白皙的皮肤遮盖了一千个缺点（一白遮百丑）。全球媒体上淘宝：寻找“脸基尼之母”宋阳拍摄的脸基尼照片走红国际之后，世界各国媒体纷至沓来，只为寻找脸基尼的发明者。之后发生的一切已经不是喜欢低调的张式范能控制的，也不是摄影师宋阳能控制的了。很快，各国媒体们扛着长枪短炮涌进第一海水浴场，对着戴脸基尼的青岛大妈们咔咔就是一顿拍。△摄影/何海儿对此，王春华倒是表现得很淡定：“我们很配合，照呗，蒙着脸你去照呗，爱怎么照怎么照，谁还认识你。”但是，媒体们在第一海水浴场并没有找到脸基尼的发明者。这场世界性的大讨论并没有马上传递到张式范的小办公室里。尽管淘宝上脸基尼的销售额步步高升，但作为这一神器的发明者，张式范依旧不为人所知，她依旧日复一日地做着她的脸基尼，为设计新款绞尽脑汁。△张式范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和历代脸基尼产品在一起。摄影/何海儿几年内，脸基尼已经进行了7代更新，除了穿戴更舒适外，为了解决吓到小孩的问题，张式范还在脸基尼中加入了许多流行元素，“最起码是脸的模样啊”，她说。比如，蜘蛛侠和关公（是的，模特依旧是她自己）四大美女当然也不能放过：张式范的淘宝店生意越做越好，用她自己的话说，“疯涨”，每年销售额接近200万，而她的线下实体店一年的销售额只有100来万。张式范对电脑和互联网操作并不熟练，于是雇佣了几位大学生为她运营淘宝店，同时兼任客服，这些年轻人总把一些有趣的买家评论念出来，办公室里经常充满了欢乐的笑声一位顾客写道：“一年四季游泳都戴，防晒、防海蜇，熟人还认不出来，真好！”还有像下面这位买家，买给老公用的。看样子，这一定是亲老公没错了。这副面孔在球场上无疑能给对手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但是，队友真的没意见吗？张式范在忙碌之中享受着这点滴快乐，丝毫不知道，此刻，全世界的媒体都在寻找脸基尼的发明者。第一个找到张式范进行采访的媒体，是德国国家电视台。当国内外记者都快把青岛翻个底朝天的时候，他们尝试上淘宝，通过关键词搜索，竟轻而易举找到了线索，找到了张式范的淘宝店。说起关键词搜索，张式范的丈夫刘克亮颇为感慨。怎么能让别人找到我们？一直是开网店前期，困扰夫妇俩的问题。他记得在淘宝开店前，青岛本地的某电商曾摆开阵势，邀请青岛市的供应商都去开网店。刘克亮问了两个问题，怎么让世界知道我的产品？世界各地的人怎么找到我的产品？最后他发现，当时本地电商都不知道什么是关键词推广。后来，马云来到青岛，刘克亮去现场听了马云的演讲，觉得他“很有思路”。“把我们的产品放在阿里巴巴上，头几年免费推广。”刘克亮回忆，“那时候很新奇，觉得世界上还有这种事？”直至几年后，越来越多外国媒体通过淘宝店找过来时，夫妇俩才意识到，他们的发明和手艺已经被全世界看到了。国内外媒体纷至沓来，每年一到夏季，张式范就要连续接待好几波记者。起初，当媒体称张式范为脸基尼的发明人时，她感到十分不适应，“发明”两个字，在她眼里是个高大上的词汇，应该和原子弹、卫星这样的高科技产物搭配在一起。她更愿意称自己为脸基尼的设计者。名模新宠：国际时尚圈也盯上了2014年，法国时尚杂志Vogue的前主编卡琳·洛菲德，组织拍摄了一组以脸基尼为主题的时尚大片。照片中，身材曼妙的女模特头戴脸基尼，在夏日的泳池边摆出各种造型。这组照片一经发布，就引发了千万点击。“谁能寄这玩意儿给特朗普？我不想每天看到他的脸”然而，当外国网友们循迹找到原版脸基尼时，纷纷表示无法接受——这是万圣节的装扮吧。在社交媒体推特上，老外们抱着猎奇和嘲讽，却又欲罢不能的心态，开始了自己的脸基尼之旅——当然，正如淘宝上一位中国脸基尼买家所说的：这个定律，连老外也无法抗拒，虽然一开始心怀抵触，嘴上说着不要，但一旦戴上之后……去年，一位微博博主分享了一段他在洛杉矶海滩上向老外推销脸基尼的视频。虽然一开始有点迟疑，但这位肌肉男还是戴上了西施造型的脸基尼。尽管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他还是愿意花19美元买下一个。虽然在推特上遭遇了疯狂吐槽，但许多老外戴上脸基尼后，竟对这款产品生出了喜爱之情。他们戴着脸基尼在沙滩上跳舞……戴上之后，就觉得自己仿佛走在T台上……然后，场面逐渐失控……△一名老外戴上脸基尼后，蹦蹦跳跳地奔向大海还有一位国外买家使用后，留下热情的评论：我超爱我的脸基尼！这是一次超棒的购物体验！我在寒流中戴着它在屋外溜达（可能吓到了我的邻居）。当我对自己的颜值感到不满时，我就戴着它在家里走来走去，因为只要一脱下下它，我就会觉得我的脸原来那么可爱。我想每种颜色都买一件。“脸基尼大爷”也不远了根据淘宝的数据显示，如今购买脸基尼的男性用户已经超过一半，在不远的将来，人们会在海滩看到越来越多的“脸基尼大爷”。△大爷眼里流露出的情绪非常复杂，羡慕、兴奋还略带一点小羞涩。摄影/何海儿在竞争日趋激烈的当下，张式范的传统水上用品销售额已不比往日，幸好脸基尼的销量逐步攀升，已经在现有生意里超过了一半。而张大妈的“脸基尼”，在淘宝上不断迭代升级，成为全球粉丝的“海滩神器”。他们也通过绘有京剧脸谱、青花瓷的新款“脸基尼”，认识这个遥远的国家。张式范夫妇清楚，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生意，要持续吸引消费者，就必须不断推陈出新，他们又为脸基尼设计了十大濒危动物的全身系列，也颇受用户喜爱。△摄影/何海儿夏天的尾声，青岛大妈王春华穿着全套脸基尼，自信地站在巴厘岛的沙滩上，用她自己的话说，回头率百分之百。摄影师宋阳至今仍对脸基尼的走红感到惊奇，“它首先是一个智慧，这是平民自发的，用最廉价的方式来保护自己的一种智慧。”他说，“中国虽然有时候不接受外来的影响，但是它又有一些奇怪的包容性，它对这个很奇怪的文化选择了包容。”“我还想回去再拍一次呢。”网络上嘲弄和时尚T台上的炫目终会退去，张式范依旧在她小小的办公室里，为下一代产品而苦思冥想，静待下一个夏天的来临。△摄影/何海儿本文非酷玩实验室原创酷玩实验室经授权转载如需转载，请联系原作者责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