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伽丘十日谈读后感薄伽丘:十日谈8

第三日序 礼拜日早晨,太阳才从东方升起,把鲜红的朝霞映照成一片金黄,这时候,女王已经起身,并且把大家叫了起来。总管早已把一切必需的东西,送到他们今天要去的地方,还叫几个仆人去照料一切。 女王领着众人出门之后,他和其他仆人象搬家似的,立即
原标题:薄伽丘:十日谈8第三日序礼拜日早晨,太阳才从东方升起,把鲜红的朝霞映照成一片金黄,这时候,女王已经起身,并且把大家叫了起来。总管早已把一切必需的东西,送到他们今天要去的地方,还叫几个仆人去照料一切。女王领着众人出门之后,他和其他仆人象搬家似的,立即把东西收拾停当,押着行李,跟在主人后面一起出发。一群姑娘和三个青年,陪着女王,一起向着西边缓步走去,他们选择的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径,两旁长满了野草闲花,当朝阳初临,朵朵花儿就逐渐开放。一路之上,只听得几十只夜莺和别的小鸟,唱着动听的歌儿,好象在欢迎他们似的。他们自己也不断地发出轻快的笑声和喧闹声,到了晓钟和晨祷钟中间的一段时间,不觉已走了将近六里多路,来到一座别墅;这座别墅座落在一座小山的平地上,建筑得十分华丽宏伟。大家走进去浏览了一周,看见宏伟的大厅和许多雅致的内室,都陈设齐全,不免连连赞美,觉得这屋子的主人一定是位了不起的贵人。他们接着就去参观那美丽的大庭园,又看见醇酒满窖,泉水清凉,这使他们对这个场所更加赞叹了。他们于是在那可以俯览庭园景色的阳台上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时值夏季,周围繁花如锦,枝叶扶疏。殷勤的总管这时候把精美的甜食和上好的美酒端来,让这几位小姐少爷当点心。他们然后又到别墅旁边那围着一道短墙的花园里去游玩。一走进园里,大家觉得这里布置得美丽极了,因之东看西望,更想细细观赏。园中走道纵横,平坦宽广,挺直如箭。每条道路上都搭着葡萄棚,爬满了碧绿的蔓藤,预示着这一年葡萄丰收。这当儿正是蔓藤开花的时候,吐出缕缕清香,和园里那许多花儿的芬芳混成一片,使他们恍如进入了东方的香料房里。道路两旁长满着红玫瑰、白玫瑰和素馨花,所以游园的人,不论在清晨、或者在烈日当空的正午,都可以走在清香扑鼻的绿荫下,不会受到阳光的照射。庭园种植了多少花木,有多少品种,又是怎样精心布置,交代起来可很琐碎,只消说一点就够了:凡是这一带气候所能栽植的花木,这座花园里几乎全都有了。在花园中央,他们发现了一个场所,尤其叫他们欢喜,原来那是一片草坪,远远望去,只是一片墨绿,点缀着成千朵艳丽的鲜花。草坪四周围绕着一丛丛树林,都是些葱郁茂盛的香橼树或是橘树,有的正在开花,有的已经结果,有的果子都已熟了,正是绿荫沉沉、清香扑鼻,叫人心旷神怡。草坪中央,有一座喷水泉,用白大理石筑成,上面镂着精致的雕刻。一尊人像,由圆座托着,矗立在池子中心,把水花喷射到半空,水花从高处落下,就象雨点般打着水晶似的池子,只听得琮琮的一片悦耳的声响。这喷水泉也不知是凭着一股天然的力量还是凭人为的力量,这一股压力是尽够一个磨坊用了。池子里的水快要满溢的时候,就由暗道流出草坪,流进一条条环绕着草地、设计巧妙的水沟;水就这么流通全园,最后,汇聚在一起,成为一条清溪,流出园外,奔向平原。流水挟着一股冲击的力量,从高处落下,就推动了两个设在那里的水磨,着实替主人带来了不少利益。大家看到这样一座花园,有繁盛的花木,有喷水泉,有从喷水池里流出来的蜿蜒清溪,全园的布局又这么精巧,都十分赞叹,竟说是如果天堂的乐园就筑在人间的话,那么一定会布置得跟这个花园一模一样,断难再锦上添花,增加一分美丽了。他们欢乐地在园里游荡,随手攀折青枝绿叶,编成了一顶顶漂亮的花冠;倾听着二十来种鸟儿真象在比赛歌喉似的,在树梢发出一片清脆的啁啾声。于是又有了新的发现,叫他们欢喜得了不得,原来这园里还养着百来种可爱的走兽。这边有家兔出现,那边又有野兔突然跑过,山羊优闲地躺卧着,麋鹿正在吃草,又有许多善良的野兽,逍遥地东奔西走,看模样都十分驯服。这一来要是叫他们欢天喜地。他们尽兴畅游了一番,看遍了全园的景色,女王于是吩咐把酒席设在喷水地畔。大家遵照女王的意旨,先唱了六支歌、跳了几次舞,这才坐下来吃饭。席面上的酒菜十分精美,侍候得又殷勤周到,大家享受了一顿丰盛酒宴;餐罢,兴致很高,重又弹琴、唱歌、舞蹈了一番,直到中午的暑气愈来愈逼人,女王觉得到了应该午睡的时候了,这才打住。有几个回房午睡,有的贪恋花园的景色,竟舍不得离去,就留在那儿,或是阅读传奇故事,或是下棋掷骰子,打发午睡的这段时光。到了下午,睡觉的人都已起来,用冷水洗了脸,恢复了精神;然后大家来到喷水池的草坪上,遵从女王的命令,照平时的次序坐了下来。于是他们开始按照女王所指定的题目,讲述故事。女王吩咐菲洛特拉托第一个讲,下面就是他讲的故事。第三日故事第一各位美丽的小姐,世上有多少男女,头脑都是那么简单,以为女孩儿家只要前额罩着一重白面纱,脑后披着一块黑头巾,就再也不是一个女人、再也不会思春了,仿佛她一做了修道女,就变成了一块石头似的。凡是具有这种想法的人,一旦听得了什么出乎他们意想的事情,那他们真是怒气直冲,象是发生了什么逆天背理的罪恶了。这班人绝不想想自己随心所欲,要怎样就怎样,尚且还不能满足,也考虑不到一个人整日闲暇无事,情思撩乱,会在精神上有多大影响。又有好多人,认为那在日间干辛苦活儿的人,他们的肉欲早给那铁锹锄头、粗衣淡饭、艰苦的生活赶得一干二净了,他们的头脑已昏昏沉沉,再不懂好歹了。这类见解真是自欺欺人!现在女王吩咐我讲一个故事,我就打算在她所限定的范围内讲个短短的故事来证明我这话。在我们那儿有一座以圣洁著称的女修道院,这座修道院至今还在,所以我不想说出它的名字来,免得损害了它的声誉。那时候,院里只有八个修道女和一个女院长,都是些年青的女人。此外她们又雇了一个笨头笨脑的园丁来收拾她们的美丽的花园。这园丁因为嫌工资菲薄,便和院里的管事算清了工资,回乡去了。他回家之后,自不免有一班亲友前来探望,其中有一个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而且以一个庄稼汉来说,长得还算清秀,名字叫做马塞托,他问牛托(就是那个园丁)这一阵在哪里做事。那好人儿告诉了他;他又问牛托在修道院里做些什么,牛托就说:“我替她们收拾一座很好的大花园,有闲的时候,也到林子里去采采柴,挑挑水,打些杂差。可是这些修道女给我的那一点钱,几乎连买双鞋子都不够。再说,这班小姐儿们好象都有促狭鬼钻在心里头似的,不论你怎么做,都是不称她们的心意。有一回,我在园圃里翻土,这一个吩咐我‘把这个拿到这里来!’那一个嚷道:‘把那个放到那儿去!’还有一个把我手里的铁锹夺了去,说:‘这不对!’我给她们纠缠得没办法了,就丢下工作,往园圃外跑。就为了这种种缘故,我才不高兴做下去,回家来了。那管事的要我回去之后看见有什么合适的人便介绍他到院里来,我答应了替他留意;可是,但愿天主保佑这个人的肾脏吧,然后让我寻到他、把这份好差使交他去做!”马塞托听他这么说,可高兴透顶啦,恨不得马上混进那女修道院里去。根据牛托所说的情景,他觉得要是能进到里面去的话,就不愁目的达不到。他又想,这事还是不要让牛托知道的好,所以他就故意批评道:“嗳!你走得对,一个男子汉混在娘儿们中间能干些什么事呢?他倒还不如去跟一群魔鬼做伴!那班女人七回里头倒有六回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么样。”马塞托告辞出来之后,就独自思量着怎样才好投到修道院里去,他觉得牛托所干的活他是能够胜任愉快的,这方面没有问题,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年纪轻,相貌又不错,人家会因此不要他;经过了几番考虑,他才这样跟自己说:“那地方离这里有好远一段路,不会有人认识我,只要我装扮了一个哑巴去,她们就一定会收留我了。”主意打定,他就装扮成穷汉模样,掮了一柄斧头,也不告诉谁,出发去了。来到修道院,也是凑巧,恰好在院子里遇见了那管事。他假装是个哑巴,用手势求他看在仁慈的天主面上,给他一点吃的东西;假使用得到他的话,他愿意替他们劈柴,拿力气来换一顿饭。那管事就给了他一些东西吃,随后又搬出一堆柴来叫他劈,这些本都是牛托那老头儿劈不动的,他可是年富力强,不消多少时候,就全都劈好;那管事恰好有事要到林子里去,便带了他一同去,叫他在那里砍柴;又把驴子牵过来,叫他把柴装在驴子背上,再跟他做着手势,要他把牲口赶回家去。这些事情他都做得很使人满意,那管事把他留了下来,叫他帮着打几天杂差。有一天,女院长出来,看见了他,就问管事这人是谁。那管事回答:“院长,他是个又聋又哑的可怜虫,那一天他跑来乞求舍施,我看他可怜,收留了他,叫他做些杂差,倒也来得。如果他懂得种花种菜,照料园圃,也愿意在这里住下的话,我想他一定很得力的,我们正缺少这样一个身强力壮的园丁,什么都可以打发他去干;再说,你可以不用担心他会跟你那些年青的姑娘调笑。”“赞美天主,”那女院长说,“你这话可不错,让他试试会不会种莱,然后想法把他留下来。送他一双鞋子,再拣件什么旧衣裳给他,夸奖夸奖他,待他好些,让他肚子吃得饱饱的。”那管事一一答应了。马塞托正在打扫庭院,离他们并没多远,他假装专心做事,一边儿却把他们的话全都听了去。他心里可得意哪,跟自己说:“要是你把我弄了进去,我在你们的园圃里种起花来,这股劲儿,保管还不曾看见过第二个人呢!”管事把他领了进去,叫他在园圃里工作,看他干得很在行,就打着手势问他肯不肯留在这里;那哑巴也用手势回答,表示他什么事都愿意干。于是管事就收留了他,叫他照料园圃,又指点了他每天应做的事;交代完毕,他就出去料理院里边的事务去了。那小伙子在园圃里工作了不多几天,那些修道女就开始来跟他淘气,拿他做嘲笑的对象了,就象一般人对待哑子聋子那样,在他面前说了许多胡闹的话,只道他一句也听不懂。那女院长对这情形也不怎么理会,或者根本不管这事——也许她以为没有舌头的人连前面的“尾巴”也没有了。有一天,他干了一早晨的辛苦活儿,有些累了,就躺在树荫底下休息,恰巧这时候有两个年青的修道女到花园里来散步,走近他躺着的地方,以为他是睡熟在那里了(其实他是假装睡熟)。她们把他打量了一会,其中一个胆子较大的开口说:“我肚里老是有一件心事,要是你肯答应保守秘密,我就说给你听,可能对你也有好处。”“你放心说好了,”另一个答道,“我决不告诉旁人。”于是那个胆子大的姑娘说道:“我不知道你可曾感觉到,我们住在这里,就象给关在笼子里一样,除了那个管事的老头儿和这个哑巴外,再没有哪一个男子敢闯进来了。我时常听得来这里探望我们的那些奶奶们说,天底下无论哪种乐趣,要是跟男女之间的那种乐趣比起来,那简直算不了什么。所以我心里头老是想跟这个哑巴尝试一下——此外又叫我们到哪儿去找男人呢?再说,他也确是一个最合适的对象,因为就是他想讲我们的坏话,也办不到呀。你看,他真是个傻子,虽然头脑还是懵懵懂懂的,身子倒是挺健壮的,你怎么说呢?我很想听听你的意见。”“哎唷!”另一个回答,“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呀?难道你忘记了我们已经立誓把童贞奉献给天主了吗?”“呃,人们每天要在天主前许下多少心愿,有几个是真正能够为他老人家做到的呢?况且许下心愿的不光是我们两个呀,让他老人家去找别人还愿吧。”“万一我们有了身孕,那又怎么办?”另一个接着问。那一个就说:“事情还没有临到头上,你已经担心起来啦!等到当真有那么一天,我们再来想法也不迟。要瞒过人家,法子有的是,只要我们自个儿不讲出去就是了。”经她这么一说,那第二个姑娘心里头早已痒痒的,甚至比她的同伴更急于试探男人到底是怎么样一种畜生了,就说:“好是好的,不过我们该怎么下手呢?”第一个说:“你看,现在正是午睡的时候,除了我们两个,姐妹们大概全都在睡觉,让我们先到园圃里去走一遭,看看还有别的人没有,要是没有人,那只消挽着他,把他牵到他挡避风雨的那个小屋子里就得了。我们一个跟他进去,一个在外边望风。他的头脑才叫简单,我们要他怎样做,他难道会不依吗?”她们这些话,不想全给马塞托听了去,他可真是乐于从命,只等有一个姑娘上前来把他一拉就成了。那两个修道女果真先去巡行了一遍,看见四无人声,也就安心了,于是那出主意的姑娘就去把马塞托弄醒,他居然应声而起。那姑娘牵着他的手,做出一副媚态;他笑得咧开了嘴,活象个白痴,由她牵着进了小屋,也不用三邀四请,他就依着她的心愿干起来了。等她尽兴畅欢之后,果真象是一个事事遵守规约的出家人,把她的位置让给了她的同伴。马塞托依旧假装是个白痴,由着她们摆布。可偏是那两个姑娘还不想走,还要再领教一次这个哑巴的骑马功夫,不免重又来了一遍。事后,她们私下谈起,一致认为这回事真有意思,比她们所听说的还要有趣呢。所以一有机会她们就去找那个哑巴厮缠。有一天,她们正在干着这件好事,不料给另一个修道女从小窗子里窥见了,就叫另外两个来观看。起初,她们主张到女院长那儿去告发,后来再三商量,却改变了宗旨,反而跟那犯了清规的两个修道女取得了谅解,要她们把人交出来,大家一同取乐。再后来,又有三个姑娘先后在不同的场合加入进来,享受着马塞托的效劳。最后,修道院里只剩女院长一个人还蒙在鼓里。有一天,她独自在花园里散步,看见那园丁正睡在杏树底下。他只因为夜夜骑马赶路,十分辛苦,弄得日间稍为劳动一下,就感到疲乏,天气又热,所以这会儿他正摊手摊脚地睡在树荫底下。恰巧一阵好风吹来,把他的衬衣吹起,竟什么都露了出来。那女院长独自一人,不觉看得出神,就象以前她那两个小徒弟一样动了凡心,立即把马塞托叫醒了,带到自己的房里,接连几天不放出来,害得那些修道女一个个怨声载道,说是花园里没有园丁来照顾,这怎么成呢?从前给女院长看作罪恶、痛加谴责的那种欢乐,现在她自己尝到了甜头——尝了还要尝、不肯罢休了,到最后,这才把那园丁放了回去;可是还时常把他召了去,也不问一问是否已经超过了她应得的那一份了,真弄得马塞托疲于奔命。他想,要是他再把哑巴的角色扮下去,那可真招架不住了。所以有一夜和女院长在一起的时候,这个哑巴忽然开口说起话来了:“院长,我听人家说,一只雄鸡可以满足十只雌鸡,可是十个男人简直不能满足一个女人。而我一个人却要对付九个女人,我再也支撑不下去了。我已经弄到精疲力尽,什么活都做不成了。求你看在老天爷份上,放我回去吧,否则也得给我另想办法才好!”那女院长听见哑巴开口,真把她怔住了,她嚷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只道你是个哑巴呀!”“院长,”马塞托回答道,“我是个哑巴,不过并非天生就哑的,只因为有一次害了一场重病,才忽然不会发音了;今天夜里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又能开口讲话了,我是多么感谢天主呀!”女院长相信了他的话,就问他方才他说要应付九个女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马塞托把实情全告诉了她,她这才知道她手下的八个修道女个个比她高强。不过女院长做事到底来得稳妥,她决定跟大家商量出一个办法,把这件事安排一下,不放马塞托出去,免得丑名外扬。本来是你瞒着我,我瞒着你,偷偷摸摸做的事,现在大家都公开讲出来了;经过一番讨论,大家一致赞成(还征求了马塞托的同意)对外只说是修道院里的园丁马塞托哑了多年,现在靠了她们虔诚的祷告,和院里所供奉的圣徒的恩典,已经恢复说话的机能了。这番话果然叫附近一区的男女深信不疑,盛赞为奇迹。不多久,那管事病故了,马塞托顶替了他的位置。他的活儿也安排了一个程序,使他不致疲于奔命。就这样,他替院里生了一大批小信徒,不过一切都做得十分周密,外间始终一无所知。直到后来女院长死了,马塞托年纪已老,又积了些钱,急于想回乡了,事情才传开去;这正好成全了他的心意,使他趁机离开了修道院。他凭着灵活的心计,不曾虚度了青春,等他老大回乡的时候,不但有了钱,而且儿女成群,既不用他花钱,也不要他操心——回想当初他离家的时候,两手空空,除了肩上一把斧头。还有些什么呢。所以他常这么说,他侍奉我主耶稣的唯一办法,就是教他老人家头上生出了许许多多的角。第三日故事第二姑娘们听了菲洛特拉托的故事,有的脸上浮起红晕,有的吃吃地笑了起来。这故事讲完以后,女王就吩咐潘比妮亚接下去讲一个,只见她带着笑容说:有一班轻浮的人,知道了一点什么事儿,也不问这事儿用得到他管还是用不到他管,却是逢人就说,当作了夸耀炫弄的本钱;这班人往往喜欢揭发别人的隐私,他们以为这样做,就可以把自己的丑事隐瞒住了,其实这真叫做欲盖弥彰。各位姐姐,我现在要从反面来说明这句话的真实性,有这么一个人——在伟大的国王的眼里,他的地位比马塞托还下贱,可是他那狡猾的劲儿才叫到了家。我拿这么一个人做故事里的主人公。伦巴第的国王阿吉勒夫和历代王朝一样,定都于巴维亚,娶前王奥泰利的寡妇苔奥德琳达为王后。这位王后真是花容玉貌,知书识礼,无奈命中注定要受一个情人的糟蹋。伦巴第在国王阿吉勒夫的贤明的统治下,国泰民安,十分繁荣,不想就在这时候,发生了一件事。在王后御用的马夫中有一个马夫,出身微贱,可是以他的才能而论,居此下位,实在是委屈的,他的身材面貌,也长得高大端正,和国王很有些相象。他竟是疯狂地爱上了王后。他虽然地位卑贱,可是头脑却很清楚,自己知道这种痴心妄想实在荒唐。他本是个机灵人,不敢跟人提起这件心事,更不敢用眉目向她私下传情。可是,尽管他明知没有得到王后垂青的希望,他想到自己钟爱的对象是那么高贵,却也自鸣得意。他既然怀着一片火热的爱情,就一心只想讨好王后,比宫里哪一个仆役都显得殷勤,也因为这样,王后每次出门骑马,难得要别的马夫来侍候,总是叫他侍候,骑上他所照看的马。每逢这种机会,他就认为莫大的恩宠,寸步不离马镫,暗想只要能够接触到一下她的裙角,也就是无比的幸福了。希望越小,热情反而越高,天下的事往往如此;那个马夫也逃不过这种折磨,可怜他胸中蕴藏着多少的热情和欲念,却一点也没有如愿的希望,这种内心的痛苦,真叫他忍受不住,几次三番,他只想自杀,好摆脱这折磨人的爱情;可是再一想,觉得要死也得让人明白他是为热爱王后而死的。因此,他决定哪怕冒着生命的危险,也要想法满足——或是多少满足一些自己的欲望。他不敢当面向王后表示,也不敢暗里写信去求爱——这都不是办法;他只想运用什么巧计,能够睡在她的身旁。他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冒充国王,闯进她的卧房去。据他所知,国王并不是每夜都到她的卧房里去的。一连几夜,他躲藏在王宫的大厅里,从国王的卧房到王后的卧房就得通过这个大厅,因此他就可以窥见国王是怎样进王后的卧房的,又是怎样的装束。有一夜,他果然看见国王从自己的房里出来,身上披一件大斗篷,一只手里拿着一个火把,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根短棒,来到王后的卧房门前,并不叫喊,却是举起短棒,叩了一两下,里边立即有人来开门,替他把火炬接了去;后来国王走出房来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儿。他看清楚了这一切,决定照式照样试一下。他设法弄了一件斗篷来,样子跟国王所穿的还算有些象,又弄了一个火把、一根短棒来;于是费了半天工夫,洗了个澡,把身上的马粪臭味都洗净了,免得叫王后闻到气味,猜疑起来。各物齐备之后,他随身带着,仍旧隐匿在那个大厅里。等到夜深人静,他觉得时机已到,或者是称心如愿,或者是为了爱情而牺牲,全在这一举。于是他取出燧石铁片,把火炬点燃了,披上斗篷,走到王后卧房门口,用短棒叩了一两下,门立刻开了,应门的是一个睡眼惺忪的宫女,她接过了火炬,就把火光遮隐了。他脱下斗篷,一言不发,揭开王后的床帐,看见王后睡在床上,就爬了上去。他知道国王生气的时候,没有人敢跟他说话;所以他上床之后,假装生气的样子。不说一句话,她也不敢问他;他只是把她紧搂在怀里,一连跟她干了几次。他虽然舍不得离开王后。但是唯恐留恋得太久,片刻的欢乐会招来杀身大祸,就从床上起来,拿了火把、斗篷,一言不发,走出卧房,急急忙忙回到自己的铺位上。马夫刚刚躺下,那边国王已经起身,来到了王后房中,王后不免感到十分惊奇。他上床以后,跟她有说有笑,十分亲昵,她看见他怒气消失了,就大着胆子说:“啊,陛下,今儿晚上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啊,你刚走——也从没看见你这样没命地跟我乐了一阵子,这会儿倒又来了,我请陛下保重些吧。”国王听了王后这几句话,立刻知道她已经被一个举止外表有些跟他相象的人骗了。不过他究竟是一个聪明人,接着就想到,这事既然连王后都不知道,别人当然更不会知道,自己也不必去向王后点穿,因此就没有声张。如果换了一个头脑简单的人,一定当下就要发作,就要一连串追问:“不,我没有来过,是谁到你房里来的?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样进来的?”这样一闹,就会闹出许多事来,徒然叫王后感到难受罢了,或者呢,反而叫她添了一种纵欲的愿望,希望下回再来一次。可是他明白,只要他能保持缄默,就可以把羞辱遮盖过去,如果声张开来,反而没有好处;所以他沉住了气,不动声色,说道:“王后,你认为我没有本领再接再厉吗?”“不是这么说,国王,”那王后回答,“我是请你保重自己的身子。”国王就说:“我就听从你的劝告吧——那么我去了,不来打扰你了。”他披上斗篷,离开王后的卧室,怀着一肚子的怒火,不知究竟是谁这样侮辱他,一定要暗中把那个坏人查出来。他知道,这事一定是宫里的人干的,而且不管他是什么人,他这时候总还不能走出宫去。于是他点着一盏小小的灯笼,借着些微幽光,走到御厩上边的一个长长的统房里,房里排着许多床铺。宫里的仆役全都睡在这儿。他想,那个象王后所说的那样没命地乐了一阵子的人,一定到现在心还跳得很厉害,脉搏还是很急,国王于是一言不发从统房的一头一个挨一个的探摸各人的心头,看有没有人心跳得十分厉害的。这时候,房里的人都睡熟了,咱独那个闯进王后房里去的那个马夫还没睡着;他看见国王来到,想必这事已经给发觉了,他这一吓,心就跳得更厉害了。他很明白,如果国王知道这是他干的好事,那毫无疑问,他一定立刻性命难保。在这生死关头,他的脑海里闪现着各种各样的主意;不过他再一留心,看见国王身边没带着武器,就决定假装睡熟,看国王怎样行动。国王摸了好几个人,觉得都不是他所要找寻的人;后来摸到那个马夫,觉得他心跳得厉害,暗想:“就是这个人了!”不过国王不愿让人知道他的用意所在,所以并不去惊动这个人,只拿出一把随身带着的剪刀,把这人半边的头发剪了一大把下来——那时大家都留长发——因此这人是谁,到第二天就可以一望而知了。剪了头发之后,国王就回到自己卧房里。这个马夫可真是个机智的家伙,国王把他的头发一剪下来,他就立刻知道那用意所在。国王去后,他连忙起身,找到一把剪马鬃的剪刀(这样的剪刀,马房里不止一把),就轻手轻脚,把房里睡着的人,一个个都剪下一把头发来,而且都象他一样,剪去耳边的。完事之后,他就上床去睡觉,谁都不曾发觉。第二天早晨,国王起身,乘宫门还没打开,就下令召集宫里全体仆役。他叫大家光着头站着,开始用心察看,要找出那个被他剪下头发来的人,谁想在他面前的仆役几乎个个剪去了一把头发,而且又都剪得一模一样,这真把他楞住了,他暗自说道:“这个家伙,尽管他出身下贱,他的头脑可分明不是一个下贱人的头脑呢。”现在,要找出那个人来,非得惊天动地不可了,国王可是不愿意为了出一口小小的气,招来了莫大的羞耻;因此当下竟没有作声,只是向那个人这么警告了一下,也好叫他知道国王不是好惹的:“谁做了这事,下次不可再做。现在没事了,你们去吧。”如果不是那个国王,换了别人,一定不肯就此罢体,一定会把他们捉起来。吊打拷问,这样一来,本来是所谓家丑不可外扬,现在势必闹得尽人皆知了。就算给他弄个水落石出,收拾了那个罪犯,出了胸中的一口恶气吧,他还是没法洗刷掉自己的耻辱,不但这样,他的耻辱反而越发加重了,外加还得毁了王后的名誉。那班仆役听了国王所说的话,都模不着头脑,不免你一句我一句在背地里议论起来,议论了半天也没有议论出个名堂来;其中只有一个人懂得国王说话的用意,就是那个当事人马夫。这马夫也很懂事,从此再不敢自找死路,也不敢在国王面前泄漏这秘密。第三日故事第三潘比妮亚把故事讲完之后,很有几个赞美那马夫胆大心细,也有人称道那国王把这回事处置得审慎得体,于是女王转过身去,吩咐菲罗美娜接着讲一个故事。她高高兴兴地这么讲道:我今天想讲的故事,也许我们俗人听来会特别感到兴趣——这是一个俏丽的少妇叫一位端庄的神父上当的故事。说起这些教士,他们多半是些饭桶,不懂世故人情,行动背时,却自以为道德学问高人一等,仿佛什么事都是他们懂得多;其实,真是天知道罢了。别人都是凭着自己的本事挣饭吃,自谋生活,他们可不行,他们只想寻个可以依赖的地方,象猪一般让别人来供养他。亲爱的姐妹们,我现在就要讲这么一个故事,不仅仅是为了遵守女王所规定的程序,也是为了我们女人过于轻信,把这班教士看得多么崇高圣明——其实要知道,他们不但会受男子的欺骗,而且也会被我们女人家玩弄于股掌之上呢。没有多少年前,在我们那个诡诈多于忠信和爱情的城里,住着一位高贵的小姐,很少有哪个女人能象她那样美丽温雅、才情并茂。她的名字我虽知道,只因为在故事里无关紧要,所以不再表明了;这本是个付诸一笑的故事,所以就是其他几个人的名字,我也想略过不提,因为有些人还活着,免得开罪了人家。她原是个大家闺秀,却下嫁给一个羊毛商人。她怎么也不能把她的丈夫看得入眼,因为她想,一个出身微贱、孜孜为利的生意人,尽管他发财,也不配做一个有身分的女子的丈夫。加以他枉有这么些钱,却整天到晚,只知道织布打样,跟纺毛的女工争论线粗线细,庸俗不堪,因此她决定除非是万不得已,决不让她的丈夫来搂她亲她,为了安慰自己的空虚的心灵起见,她又一心要给自己找一个比羊毛商人更称意的情人。后来她果然暗中爱上了一个年富力强、风流温雅的绅士,直使她神魂颠倒,白天看不见他,晚上就睡不着觉。可惜她害的是单相思,她这片情意,对方一点不知道,所以竟不曾注意到她。她呢,又十分谨慎,唯恐事机不密,所以不敢贸然写信给他,或是叫贴身侍女去传达心思。她左思右想,灵机一动,居然有了一个主意。原来她发觉这位绅士跟一个神父来往十分密切,这神父虽然生得粗大肥胖、一副蠢相,却是虔敬诚信,最受当地人士的敬仰,她觉得如果利用这位神父来给她和她的情人牵一牵线,真是再妙没有了。经过一番盘算,她决定了进行的步骤。拣了一个适当的时间,她来到神父所在的教堂,请人通知神父,说是她有心事,要向神父忏悔,神父出来,一看是位有身分的太太,马上答应了。忏悔完毕,她又对神父说:“神父,我现在应该告诉你一件事,请求你给我指点和帮助。我方才已经向你说过,我的父母和丈夫都很爱我。我那丈夫爱我胜过爱他自己的生命,他又有钱。我要什么他就给什么,从来没有舍不得过,所以我爱他也胜过爱自己。如果在我内心中竟敢存着违背他的意旨、或者有损他名誉的思想,那么别的不管,单凭这点,我就是女人中最坏的女人,再没哪一个象我那样应该活活烧死了。“现在有一个男人,他的名字我不知道,看样子是个有身分的人,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只怕还是你的一个好朋友呢——他身材高大,长得眉清目秀,穿一身整整齐齐的棕色衣裳。也许他还道我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所以才这样追求我。只要我一走到门口、一靠近窗台,或者一走出宅子来,他就立刻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奇怪他今天倒没有跟着我到这里来。他这种行为,真使我感到痛苦,因为一个清白无辜的女人,往往会因之给人说坏了。“我几次想把这事告诉我的几个兄弟;但是再一想,男人说话总是太鲁莽,你一句去,我一句来,说话不留转弯的余地,因之容易冲撞,言语冲撞了,就会拔出拳头来殴打,那时候,就要闹事闯祸了。为了防止这一着,和别人的造谣中伤,我只得一直隐忍着。我想,我与其把这事对旁人说,不如对你说来得妥善。因为一则他是你的朋友,再则,你的职责本是纠正这类轻薄的行为,就算他不是你的朋友,是一个不相识的人,你也可以斥责他的。所以我求你,看在天主面上,教训他一顿吧,请他以后不要再这样了。世界上自有许多女人家喜欢打情骂俏,她们会欢迎他的追求,感激他的用情,我可不是这类的女人,他真把我缠绕得好苦呀!”说到这里她低下头去,假装要哭泣的样子。那神父立刻明白她所指的男子是谁,对她所说的一番话深信不疑,便把她的德行着实赞美了一通,而且答应替她尽力,以后那男子决不敢再来缠绕她了;同时,知道她是有钱人家的太太,少不得又把乐善好施的功德讲了一遍,讲到后来,却原来他自己需要一笔款子而已。那少妇说道:“我本着天主的慈爱,来向你恳求;如果他不肯承认这回事,那请你就不必顾虑,告诉他这是我亲口对你说的,还要对他说,他害得我好苦!”她忏悔完毕,获得了赦免,记起神父说到为人应该慷慨施舍那一套话,就抓了一大把钱,悄悄放进神父手里,请他为她那些亡故的亲属做弥撒,于是从他的座下站了起来,告辞回家。隔不了多少时候,那位绅士照例走来拜望神父。谈了一会之后,神父就把他拉到静处,照着那少妇的话,很委婉地劝诫他,不该追求有夫之妇。这真教绅士摸不着头脑了,因为他从不曾向她多看一眼,也难得在她家门前经过,他正要想给自己辩白,可是神父偏不要听他,说道:“你不必假痴假呆,也不必多费口舌替自己辩护了,这都帮不了你什么忙。这回事我不是从邻居那儿听来的,这是她本人实在受不了你的缠绕亲口告诉我的。你年纪不小,也不该干这种荒唐事了。再告诉你吧,如果说,我看到有哪一个女人嫌恶轻薄调笑的,那就是她了。所以,为了你自个儿的名誉,为了她的幸福,你听着我,住手吧,不要再去缠绕她了。”这位绅士究竟比神父聪明些,略为一想,就明白那少妇的用意何在,他便假装自知羞惭,答应以后决不再跟她麻烦了。谁知他一走出教堂,就直向少妇的家奔去。再说那少妇回家之后,就守在一扇小窗口,看他会不会在她门前经过。不一会,果然望见他走来了。她的目光里含着无限的柔情,她的嘴角挂着动人的微笑,叫他心里明白,他听了神父的话,一点儿也没猜错。从此以后,他就经常装作有什么事似的,十分谨慎地在她那条街上来回经过。他自己固然喜气洋洋,那少妇更是得意非常,有着说不出的高兴。他们俩这样眉目传情,已非一日,她看出那绅士倾心爱她,不输于自己的热情,就想送些什么东西给他,作为爱情的表记,使他的热情格外高涨。有一天,她看准时机,又跑到教堂去见那神父,跪在他的座前,还没说话,先就哭泣起来了。神父十分爱怜她,问她这一回又遭了什么事。“唉。我的神父,”她回答说,“害得我好苦的不是别人,还是那个天主所不容的人——前回我对你说起的你那个朋友。他真是我天生的冤家,专门来折磨我,要我做出伤风败俗的勾当来,使我从此失去做人的乐趣,再没有颜面来伏在你的脚下了。”“什么!”神父嚷道,“难道他依然在缠绕你吗?”“是啊,”她回答说,“自从我到你这儿来哭诉以后,他似乎恼羞成怒,认为我不该揭露他,从前他在我屋前走一遭,现在就要走七次。但愿老天爷可怜,他若是肯死心蹋地在我门口徘徊、张望,倒也罢了;不料他竟这样狂妄无礼,就在昨天,他打发了一个女人上我的门来,把他那些荒唐的话传给我听,还送了两样东西给我——一只钱袋和一根腰带,好象我并没有钱袋、腰带似的!我这一气真是非同小可(直到现在还没平复哪),要不是顾念到这事罪孽深重,和你老人家的情面,我真要当场闹起来了。总算我极力忍耐了下来,在没有得到你的指点以前,决不声张出去,或者有一点举动。“我随即把那钱袋和腰带扔还给了那个女人,叫她快滚吧;再一想,我又怕那个女人把两样东西吞没了,却对他说已经给了我——我听说这类女人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来的——就把她叫了回来,捺住了满腔气愤,把那两样东西从她手里拿下。现在我把这些东西带来给你,请你送还他,告诉他我不稀罕这些东西。感谢天主和我的丈夫,我自己所有的钱袋和腰带足够堆没他这个人了。神父,如果他以后还是不肯罢休,那么只好请你原谅我,不管闹出什么事来,我非得告诉我的丈夫和兄弟不可了。如果他因之吃了亏,遭了殃,那我也顾不得了,免得我这样替他受罪。叫他给自个儿留神些吧!”她这么哭诉时,真是声泪俱下,话完了,泪珠儿还没停止。她一面从裙子底下拿出了一个十分精致的钱袋和一条华丽的腰带来,扔在神父的膝上。神父给她说得句句相信,因此十分生气,拿起这两样东西,对她说道:“女儿,我不能怪你发怒,这是可以想象得到的事;你能这样听从我的话,已经是很值得赞美了。那天我已经把他训诫了一顿,他答应我决心改过,却不想他还是没有改,单凭这点,以及他新近又得罪你这回事,我就要好好训斥他一顿,叫他脸红耳赤,下次再不敢来找你麻烦了。可是,天主保佑你,你也切不可因为一时气恼,把这回事告诉你的亲属,否则事情闹大了,他可吃罪不起。你也不必害怕你的名誉会遭受什么污点,我将在天主和凡人面前,挺身为你作证。”那少妇听了神父的话后,假装稍为有些宽心了。她知道他的贪心很重,吃教堂饭的人总是很贪心的,就换了个题目,说道:“神父,这几夜我梦见了我那些死了的亲族,他们都是愁眉苦脸地求我施舍,尤其是我的母亲,她那种悲切痛苦的神情,看了真叫人心酸。我想那是她知道了我在受这恶魔的折磨,因而在替我难受吧,所以我想请你替我的母亲和其他亲属的灵魂做四十次圣格利高莱弥撒礼,再念一些你自己的祷告,好让他们蒙受天主的恩典,从地狱的炼火里超度出来。”说着,她就拿出一个金币,放在神父手里,神父还不是高高兴兴地收下了?当然还为她说了几句好话,并且举了几个例子来证明虔敬的人必有善果,于是替她祝了福,让她走了。少妇走后,那神父绝没想到自己又一次受了骗,只道真有这回事,立即差人把他的朋友叫了来。那绅士看见神父怒容满面,料想他的情人又烦他带了什么口信来了,就站在那里,看他有什么话要说。神父先拿他以前怎样答应知错改过的话来提醒他,接着又严厉地责备他不该送东西给那位太太。绅士这时候还不曾明白神父的用意何在,所以只是支吾其辞地否认有送钱袋和腰带的事情,免得把话说绝了,叫对方起疑。那神父看见他还要否认,不禁大怒,说:“啊,邪恶的人,你怎么还能够抵赖?看,这是什么?这是她眼泪汪汪、亲手交给我的;你再看看,认不认得这两样东西!”绅士假装万分羞愧,回答道:“是的,我的确认得这两样东西,现在情愿认错了。既然她意志这样坚定,我可以对你发誓,从今以后,再不会使你为这事麻烦了。”那两人还说了一大堆话。神父好比一块呆木头,到后来当真把钱袋、腰带给了他的朋友,接着又训斥了他一顿、劝诫了他一番,直到他答应决心改过之后,才放他走。绅士可乐坏了,一来是因为那位少妇果然真心爱他,二来是得了这样珍贵的礼物。他一走出礼拜堂,就立刻赶到她家附近,设法让他的情人看到,他已领受了她的两样厚礼了。那少妇眼看计策成功,这一番高兴也不用说得。现在只等她丈夫出门,大功就可告成了。事有凑巧,没有多久,恰好她丈夫有事要到热那亚去走一遭;他早晨上马出发,那少妇就赶到神父那儿哭诉去了,她先是啼哭了一阵,再抽抽噎噎地说道:“我的神父,我明白告诉你,现在我忍无可忍了。只因为前次答应过你,不曾向你禀明以前,我决不轻举妄动,所以我今天特地来表明一下心迹。让我把你那个朋友——那个魔鬼的化身在今天早晨天还没亮之前,又来干些什么,告诉给你听之后,你就可以知道难怪我要这样哭哭啼啼来向你诉苦了。”“我的丈夫昨天早晨动身到热那亚去了,也不知遭了什么魔劫,这事竟让他得知了,今朝——我方才说过,天还没亮。他跳进了我家花园,爬上一株大树,再从树上爬到我卧室的窗口,他正弄了窗子,想要跳进我的房里来,幸亏这当儿我惊醒了,从床上跳了起来,正要大声喊救,他,还没来得及跳进房来,就在窗口求我,看在天主面上,看在你老人家面上,别声张出来;又告诉我他是谁。我听得他这么说。又念着你的情分,就勉强忍耐住了,也不跟他多说,也不顾自己赤身裸体就象刚出娘胎一样,奔过去,猛力把窗子关上了——把他关在窗外,后来再没听见他的动静,大概是走了。(但愿恶运跟着他一起走!)请你替我想想,这种事情还忍受得下去吗?我可是已经受够了。我为了看在你的份上,才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受他欺侮!”神父听了她的话,这一气可真是非同小可,也不知说些什么话才好,只是连连问她,可曾看清楚,会不会认错了人。少妇回答道:“感谢天主吧:难道我会把这个人认错了吗?我告诉你,的确是他!如果他想狡赖,别相信他。”那神父就说:“女儿,我没有什么话可以说啦,我只能说这是是狂妄无耻的行为。你把他赶跑,是非常得体的。但是既然你两次都听从了我的话,而两次都蒙天主的恩惠,使你免受耻辱,那么你再听我一次话吧,这件事你暂时不要对你的亲属说起,仍旧交给我办理,我要看看到底能不能把这个挣脱出来的魔鬼收伏了。从前我还道他是个圣徒呢。要是我能劝得他洗心革面,从此不再做出那无耻的勾当来,那么最好,要是他执迷不悟,那么我再也不管了,由你本着良心,觉得应该怎样办就怎样办吧,我为你祝福。”“好吧,”那少妇回答说,“那么这一次我就不违背你的意旨,使你生气,但是你一定要跟他说个明白,以后再不许有半点无礼的行动了。我向你声明,我以后决不会为这件事来见你了。”说完,她转身就走,一副恼怒的样子。她才离开教堂,那绅士已经来到。神父把他叫到静处,于是义正词严,把他骂得体无完肤——骂他是个言而无信、丧失人格的伪君子。对方挨过神父两次斥责,早已有了经验,知道里面必有文章,就用心听着,含糊回答着,想从神父嘴里套出话来。他这么说:“干吗生这么大的气?可是我把基督钉上了十字架吗?”给他这么一说,神父可发火了:“你看这个家伙脸皮有多厚!你听他说些什么话:听他的口气倒象时间已经过了一两年,他早已把自己的下流无耻的行为忘个干净了呢!难道你当真忘记了吗——今天清早你想强奸人家,这不过是隔了一个上午的事呀。今天早晨天还没亮之前,你在哪儿?”“我自己也弄不清楚在哪儿,”那绅士回答道,“不过,这回事怎么会这样快就传到你耳朵里呀?”“一点不错,”神父说,“这回事传到我耳朵里来了。不用说,你听得她家的丈夫出门去了,就以为她一定会把你搂在怀里,亏你想得出!好一个人物,好一位正人君子!你变了一个夜游神,既能跳墙,又会爬树:你想乘人不备,破坏那位太太的贞操,所以在黑夜里从树上爬到人家的窗口去。她在这世界上最讨厌的人莫过于你了,而偏是你不肯死心。且不说她每一回都明白表示了对你的厌恶,就是我这样谆谆告诫你,也应该使你悔改了。我跟你说了吧,她直到现在,对于你的所作所为,始终隐忍下来,这并不是她对于你有什么好感,而是我在替你向她求情;可是她以后再也不会容忍你了。我已经答应她,假使你再去冒犯她,那么随她怎样处置,我决计放手不管了。如果她把这事告诉了她的兄弟,你看你怎么得了?”现在,绅士已经从神父的嘴里,弄清楚了他应该知道的事情,就赶忙谢罪,左一个应诺、右一个发誓,尽力消除了神父的怒气,这才告辞。到夜深人静、夜祷时分,他就跳进少妇家的花园,爬上窗前的大树,看见窗子早已打开,一眨眼,他已经跳进房中,投在少妇的怀抱里了。他那漂亮的情妇早已等他等得不耐烦了,此刻可欢天喜地,搂住了他,说:“多谢神父的帮忙,他老人家给你指点一条到这里来的道路!”他们俩纵情欢乐了一阵子后,就拿神父的愚蠢当作笑柄谈着,又拿那班梳羊毛的、打羊毛的、织羊毛的人讥笑了一番,愈谈愈高兴,玩儿得好不痛快。分别之前,他们又订下密约,此后,再不用神父他老人家来烦神,这一对情人又度了好几个春宵。我但愿慈悲的天主,容许我、和普天下有情的基督徒,及早进入那幸福的国土吧。第三日故事第四菲罗美娜讲完之后,第奥纽着实赞美那个少妇的聪明机伶,还说菲罗美娜最后所做的祷告真有意思,女王笑了,回头对潘菲洛说:“好吧,潘菲洛,你来讲一个有趣的故事,让大家再高兴一下吧。”潘菲洛立即应承,说道:女王,世上有许多人专心致志想登天堂,不料自己没有进成天堂,反而把别人送上天堂去了,我现在讲的就是这么一个故事。这事发生在不久以前,我们的邻居那儿。且说在圣潘克拉契教堂附近,住着一个善良殷实的人,叫做普乔-狄-林尼厄利,晚年笃信宗教,列入方济各会的第三品修士,称做“普乔兄弟”。他家里只有一个妻子和一个使女,他又无须经营什么生意买卖,所以一心修行,经常逗留在礼拜堂里。他生性愚鲁,脑子迟钝,每天勤诵祈祷文,赴讲道会,参加弥撒礼,甚至俗人唱赞美诗,他也从没缺席过。他还要斋戒,叫自己的皮肉受苦——据外界传说,他还加入了“自笞僧团”呢。他的太太叫做伊莎蓓达,是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妇女,看来还是娇艳丰满,好比一个熟透的苹果。无奈她的丈夫年事已高,又一心修行,总叫她过这种斋戒的圣洁生活,她觉得腻烦透了;有时候,她想跟他睡觉,或者想跟他逗趣调笑一下,他就会一本正经地把我主基督的生平、奈达乔神父的传道、玛大琳的哀泣等等搬出来——拿这些话来满足她的要求。这时候,有一个叫做费利斯的修士从巴黎回来,他也是圣潘克拉契教团的弟兄,长得很俊俏,年纪虽轻,智慧学问却高人一等,普乔兄弟极为钦佩,跟他成了至交,逢到有什么疑难的事总是向他去请教,又因为这位兄弟在他跟前总是显得一本正经,所以有时常请这位兄弟到他家来吃中饭或是吃夜饭。他的太太因为丈夫这样敬爱他,所以对他也倍觉亲切,招待得十分周到。这位兄弟三次五次来过之后,觉得他家的主妇这样娇嫩丰满,料想她心中一定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就决定尽他的可能,来弥补她的缺憾,也好替普乔兄弟尽一分心力。因此他不时用眉目向她传情,果然唤起了对方胸中的热情和同样的欲望。两人既然心心相印,他一有机会,就向她吐露了自己的心事,对方听了倒也十分中意,只是这位太太不肯到外面去和他幽会,而家里呢,丈夫又寸步不离——他从来也不出门的。所以难于下手。(未完待续)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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