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 黛玉贾政湘江原创|岳木:红楼探秘·贾政为何怒挞宝玉

作者简介 岳木,作协会员,曾有诗歌、散文和小说在报刊发表。 贾政为何怒挞宝玉文/岳木 《红楼探秘之四月二十六日前后发生的那些事》中,笔者对贾母和王夫人关于宝玉婚配对象分歧所进行的首次正式交锋进行了分析,在此时段发生系列矛盾冲突之后,最终以
原标题:湘江原创|岳木:红楼探秘·贾政为何怒挞宝玉作者简介岳木,作协会员,曾有诗歌、散文和小说在报刊发表。贾政为何怒挞宝玉文/岳木《红楼探秘之四月二十六日前后发生的那些事》中,笔者对贾母和王夫人关于宝玉婚配对象分歧所进行的首次正式交锋进行了分析,在此时段发生系列矛盾冲突之后,最终以宝玉大承笞挞,花袭人坐享姨娘之实暂告一段落。其中,宝玉被父亲贾政怒挞是非常重要的事件,牵动贾府上下诸多之人。表面看来,因忠顺王府的长史官前来索要优伶琪官加上贾环趁机在父亲跟前诬告宝玉淫辱母婢金钏未遂使其投井身亡,这两件事致使贾政暴怒而对宝玉痛下狠手,若不是王夫人和贾母先后赶到,此次恐怕凶多吉少。宝玉只是年少顽劣不喜四书五经经世致用而已,并未犯下十恶不赦的罪过,虎毒尚不食子,贾政对仅剩的这唯一嫡子为何如此恶虐,恨不能将其打死勒死。本文就贾政面对复杂家庭矛盾的态度及其痛挞宝玉的前因后果分析如下。一、贾政在贾府中的重要地位贾氏目今族长虽是宁府的贾珍,但整个家族的中流砥柱却是荣府的贾政,宁荣两府的门面都需依仗他的实力来支撑。当初,宁荣二公的长子虽各有两位嫡男,但宁府的贾敷早夭、贾敬即使进士出身,却因好道,只盼得道成仙,早已离家住在都城外的玄真观;荣府的贾赦虽袭着官爵,却不好生作官,成日喝酒胡闹。作为荣国公次孙的贾政,不是科甲出身而由皇上赐衔,官阶不很高却充任实职并一步步螺旋式上升。贾政能在朝堂稳中求进,原因有三:第一,荣国公贾源对其最为庝爱,荣公之子贾政之父贾代善临终前又向皇帝上本推荐,祖父与父亲为贾政在仕途获得良好发展均不遗余力地为其夯下扎实基础。第二,相较同辈的堂兄贾敬和兄长贾赦,贾政酷喜读书、为人谨慎谦恭大有祖风的处世态度,适宜在官场发展。第三,荣府数位贾政的女眷对其在庙堂稳打稳扎起到至为重要的襄协促进作用。以下单就第三点,将贾政与各位女眷的关系进行疏理。二、贾政与诸位女眷的关系(一)贾政与老太太的母子关系从贾母不和长子贾赦同住,荣府也不由贾赦邢夫人当家,而由贾政王夫人主理来看,一母同胞的贾赦贾政兄弟,贾母偏庝的无疑是贾政。《红楼梦》数处,贾母的偏心若隐若现有迹可循。最直接之处莫过于由贾赦和贾母俩人自己道出。第七十五回《开夜宴异兆发悲音赏中秋新词得佳谶》,当年八月十五夜,贾母率贾赦贾政等儿孙在大观园中赏月,玩起击鼓传花、花落谁手、谁就得饮酒并说笑话的游戏。请看贾赦的笑话:“一家子一个儿子最孝顺。偏生母亲病了,各处求医不得,便请了一个针灸的婆子来。婆子原不知道脉理,只说是心火,如今用针灸之法,针灸针灸就好了。这儿子慌了,便问:‘心见铁即死,如何针得?’婆子道:‘不用针心,只针肋条就是了。’儿子道:‘肋条离心甚远,怎么就好?’婆子道:‘不妨事。你不知天下父母心偏的多呢。’”再看贾母的反应:“贾母......半日笑道:‘我也得这个婆子针一针就好了。’贾赦听说,便知自己出言冒撞,贾母疑心,忙起身笑与贾母把盏,以别言解释。”正因贾母偏心如此,八面玲珑看人下菜碟的王熙凤——贾赦的儿媳竟也厚贾政王夫人而薄贾赦邢夫人。贾母只俩儿子,为何如此明显地将天平倾向于小儿子贾政?笔者认为原因有三。第一,贾赦与贾政自身的原因先来说说贾赦、贾政的名字。《说文》:赦,置也;置,赦也;二字互训。从攴赤声。清·段注:赦与舍音义同,非专谓赦罪也。后舍行而赦废,赦专为赦罪矣。《说文》:政,正也。从攴从正,正亦声。古人的“名”专用于长辈对晚辈的称呼,“字”才是平辈间的相互称谓。从贾赦贾恩侯、贾政贾存周的名字中,可感觉出荣国公等贾府长辈对贾政寄予的厚望,故即使贾赦是荣公贾源的嫡长孙,最获祖父庝爱却是其弟贾政。为何贾政能获得祖父和父母的额外眷爱?除书中所说其“自幼酷喜读书”外,贾政的外貌及言行举止胜出贾赦良多恐怕是极为重要的原因。贾赦不好生作官,成日与姬妾喝酒等系列荒唐之举可反衬出贾政礼贤下士、大有祖风的得体言行;另从妹婿林如海对其推崇有加的语气中窥出贾政在外口碑的确不错:“二内兄......其为人谦恭厚道......非膏粱轻薄仕宦之流,故弟方致书烦托。否则......即弟亦不屑为矣。”书中虽无涉及贾政身形相貌的片言只语,但对其子女宝玉和探春的外貌均有过细致的描绘;另有长女元春,若不是品格端方、形貌俊雅,也不会被选送皇宫更不用说被加封为贵妃。子女的相貌如此出众,应均源自父亲贾政俊朗外形的遗传基因。第二,贾赦与贾政妻族的原因邢夫人是贾赦的填房,之前贾赦有过两位妻子,原配是贾琏之母。书中对贾赦前两任夫人无过多笔墨,只第七十三回邢夫人责怪迎春窝囊时曾提及:“你是大老爷跟前人养的,这里探丫头也是二老爷跟前人养的,出身一样,如今你娘死了......你两个的娘,只有你娘比如今赵姨娘强十倍的,你该比探丫头强才是。怎么反不及他一半?”结合第二回冷子兴和贾雨村的交谈:“二小姐乃赦老爹前妻所出,名迎春。”迎春之母应为由妾扶正的贾赦第二任妻子。在前八十回贾琏对凤姐凡事均让三分,从王熙凤和贾琏这悍妻懦夫的关系中可分析出,贾赦三任妻室的家世均不及贾政之妻王夫人娘家显赫富贵。第三,贾赦与贾政儿女的原因贾赦嫡出的子女,贾琏不喜读书,捐了个同知,他不住父亲家却与叔父同住并帮叔父家料理事务;迎春是被称为“二木头”不善讨巧之人且也住在祖母叔父婶娘这边。再看贾政的子女,长子贾珠十四岁已进学;出生在大年初一的长女元春是当今的皇贵妃;次子宝玉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贾府“活龙”;庶出的探春也深受贾母及贾府上下众人喜爱。基于以上诸种因素,不难理解极赋生活情趣、审美品位不凡、爱热闹会享受且极庝爱孙辈的贾母为何偏心于次子贾政。(二)贾政与贾敏的兄妹关系关于贾政与贾敏兄妹的关系,《红楼梦》前八十回无直接叙述,正式涉及到贾敏的只有两句,均出现在第二回贾雨村罢官后云游至维扬地带因盘费不继欲谋取林家西宾,打探到兰台寺大夫钦点巡盐御史的林如海“今只有嫡妻贾氏”、“谁知女学生之母贾氏夫人一疾而终。”再就是透过贾雨村冷子兴的言谈,以及贾母和王夫人之口被间接提及过三回。第一,贾雨村贾母王夫人心目中的贾敏1、贾雨村言谈中的贾敏第二回,贾雨村与冷子兴郭外村肆偶遇后交谈:“‘......现有对证:目今你贵东家林公之夫人,即荣府中赦、政二公之胞妹,在家时名唤贾敏。不信时,你回去细访可知。’雨村拍案笑道:‘怪道这女学生读至凡书中有‘敏’字,他皆念作‘密’字,每每如是;写字时遇着‘敏’字,又减一二笔,我心中就有些疑惑。今听你说,是为此无疑矣。怪道我这女学生言语举止另是一样,不与近日女子相同,度其母必不凡,方得其女,今知为荣府之孙,又不足罕矣。可伤上月竟亡故了。’子兴叹道:‘老姊妹四个,这一个是极小的,又没了......’”贾雨村得中进士后已为官数年,其时是黛玉的私塾先生,却没见过黛玉之母贾敏,只透过这位小小的女学生与众不同之言谈举止,猜度其母必不凡。与之闲言交谈的冷子兴只是古董商,贾雨村没必要在其前刻意讨好,从见多识广又在官场浸淫多年的贾雨村话语中,可知贾敏黛玉母女俩举止气度着实非比寻常。故王熙凤初次见到黛玉时所说的:“天下真有这样标致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虽有讨好贾母之意却也绝非虚妄之语。2、贾母心目中的贾敏在第三回,贾母率阖家女眷高调迎接远来的黛玉时,谈论起贾敏:“我这些儿女,所疼者惟有你母,今日一旦先舍我去了连面也不能一见,今见了你,我怎么不伤心!”贾母是非常感性之人,尤其爱美,从始至终极度庝爱黛玉。这其中黛玉秀外慧中、风流婉转的相貌和出众的气质自不必说,其母贾敏在娘家备受贾母宠爱也是十分重要的原因。3、王夫人眼中的贾敏第七十四回,王夫人与凤姐商量如何抄检大观园时惺惺作态:“王夫人叹道:‘你说的何尝不是......你这几个姊妹也甚可怜了。也不用远比,只说如今你林妹妹的母亲,未出阁时,是何等的娇生惯养,是何等的金尊玉贵,那才像个千金小姐的体统。’”其时黛玉之母早离开娘家且去世多年,王夫人尚且忘不了这位小姑未出阁时金尊玉贵集万千宠爱之情形,说明当初贾府不只贾母夫妻宠爱贾敏,贾赦贾政兄弟对这位小妹也必呵护有加,不然,心胸狭隘的王夫人断不会有如此之叹。第二,贾政与林如海的关系贾敏去世,贾母拟将年幼的黛玉接至身边教养,黛玉的塾师贾雨村面临失业,林如海为贾雨村之前程尽心筹画并包揽所有需要打点的费用,还特意致书向内兄贾政推荐并请其周全协佐。贾雨村“进入神京......拿着宗侄的名帖,至荣府门前投了。彼时贾政已看了妹丈之书,即忙请入相会......况又系妹丈致意,因此优待雨村,更又不同,便竭力内中协助。题奏之日,轻轻谋了一个复职候缺,不上两个月,金陵应天府缺出,便谋补了此缺......”俗云爱屋及乌,从林如海贾政郎舅关系如此密切契合可推测出,同声相应同心相知的林如海贾敏伉俪,与贾政的关系是亲密和谐的,贾政与贾敏兄妹俩的感情应非常融洽。第三,贾政与林黛玉的关系《红楼梦》前八十回,没有贾政与黛玉直接交流的具体描绘,只第七十六回,黛玉和湘云月夜联句前的对话中稍微透漏出贾政对林黛玉的高度认可:“湘云笑道:‘......你知道......山坳里近水一个所在就是凹晶馆。可知当日盖这园子时就有学问。这山之高处,就叫凸碧;山之低洼近水处,就叫作凹晶。这‘凸’‘凹’二字,历来用的人最少......只陆放翁用了一个‘凹’字,说‘古砚微凹聚墨多’,还有人批他俗,岂不可笑。’林黛玉道:‘也不只放翁才用,古人中用者太多。如......不可胜举。只是今人不知,误作俗字用了。实和你说罢,这两个字还是我拟的呢。因那年试宝玉,因他拟了几处,也有存的,也有删改的,也有尚未拟的。这是后来我们大家把这没有名色的也都拟出来了,注了出处,写了这房屋的坐落,一并带进去与大姐姐瞧了。他又带出来,命给舅舅瞧过。谁知舅舅倒喜欢起来,又说:‘早知这样,那日该就叫他姊妹一并拟了,岂不有趣。’所以凡我拟的,一字不改都用了......’”“早知这样,那日该就叫他姊妹一并拟了,岂不有趣。”即使心情最好之时,贾政对宝玉也不假辞色,而此刻竞沾黛玉之光,让贾政口中吐出如此温馨的话语,且黛玉为大观园屋舍题拟的名号一字未改全都采用。从这极不起眼的话语可看出两点:首先,贾政非常欣赏喜爱并高度认可黛玉;其次,此时的贾政对宝玉和黛玉今后朝着婚姻方向发展是乐见其成而不会排斥的。(三)贾政与王夫人的夫妻关系贾政与王夫人夫妻育有二子一女,长子贾珠,次子宝玉,嫡女元春。因荣府由王夫人当家,精力有限,除长子贾珠由其教导,元春和宝玉自小都跟在贾母身边,由祖母教养。王夫人对贾珠管控非常严厉。关于这点,她与袭人的谈话中说起过:“王夫人一闻此言,便合掌念声‘阿弥陀佛’,由不得赶着袭人叫了一声‘......我何曾不知道管儿子,先时你珠大爷在,我是怎么样管他,难道我如今倒不知管儿子了?只是有个原故:如今我想,我已经快五十岁的人,通共剩了他一个,他又长的单弱......若管紧了他,倘或再有个好歹......若打坏了,将来我靠谁呢!’说着,由不得滚下泪来。”笔者在《红楼探秘之秦可卿的出身》中曾分析,因义忠亲王“坏了事”,王夫人对事态发展既不观望和等待,更不像后来对待获罪的江南甑府那样,帮着藏匿甄家偷偷送来的物品。而迅速出手,让与秦可卿订过亲的贾珠另娶李纨,无法抗拒的贾珠因情殇郁郁终致心伤早亡。贾府的明日之星——贾政最看重最中意、十四岁就进学的长子和家族接班人贾珠就此陨落。贾珠的早逝是横亘在贾政心中过不去的坎。此后,贾政与王夫人貌合神离渐行渐远。(四)贾政与贾元春的父女关系“当日这贾妃未入宫时,自幼亦系贾母教养。后来添了宝玉,贾妃乃长姊,宝玉为弱弟,贾妃之心上念母年将迈,始得此弟,是以怜爱宝玉,与诸弟待之不同。且同随贾母,刻未暂离。那宝玉未入学堂之先,三四岁时,已得贾妃手引口传,教授了几本书、数千字在腹内了。其名分虽系姊弟,其情状有如母子。”从书中提及元春进宫前在贾府这不多的文字来看,贾政与元春的父女关系,既没有薛父对宝钗那般“酷爱”;更无林如海待颦儿“假充养子”“爱女如珍”,为其上学读书不惜特聘进士出身为官数年的贾雨村作为西宾;且连“饭后务待饭粒咽尽,过一时再吃茶,方不伤脾胃”此等“惜福养身”的细节小事都不忘谆谆教诲。元春被封皇贵妃后,即使回到贾府省亲,贾政在她跟前只得隔帘问安致以国礼。以贾政对待子女不假辞色一本正经的惯常言行分析,元春在娘家时,与贾政父女间的情感远不及贾母、王夫人和她亲密的程度。(五)贾政与赵姨娘的关系红迷们均可看出,无论对待王夫人、邢夫人、凤姐、尤氏、李纨等贾府主子还是平儿、袭人、周瑞家的、刘姥姥等一众女性,作者都秉持悲悯包容之心,唯独其笔下的赵姨娘,令读者忍不住深恶其人。且不说赵姨娘行事的确大失体统,从其愚不可及地前去找临时当家的亲生女儿探春理论兄弟赵国基发丧银两、以及动辄就和丫头们吵嘴甚至大打出手等不得体不自重的言行来看,赵姨娘在宁荣两府的众位姨娘之中,其为人行事确如其亲生女儿探春所形容的“阴微鄙贱”。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偏偏这位道三不着两、上不得高台盘的赵姨娘与道貌岸然的贾政十分合缘,是目今贾府这位顶梁人物唯一侍寝之人。俗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似这等恶俗的枕边人来看贾政,其情趣低俗品味恶劣,让人不敢恭维。非笔者妄自揣测。且看第七十五回,那年中秋,贾政在贾母贾赦贾珍及一众儿孙跟前唯一次讲的笑话:“一家子一个人最怕老婆的......这个怕老婆的人从不敢多走一步。偏是那日是八月十五,到街上买东西,便遇见了几个朋友,死活拉到家里去吃酒。不想吃醉了,便在朋友家睡着了,第二日才醒,后悔不及,只得来家赔罪。他老婆正洗脚,说:‘既是这样,你替我舔舔就饶你。’这男人只得给他舔,未免恶心要吐。他老婆便恼了,要打,说:‘你这样轻狂!’唬得他男人忙跪下求说:‘并不是奶奶的脚脏。只因昨晚吃多了黄酒,又吃了几块月饼馅子,所以今日有些作酸呢。’”《红楼梦》无一多余闲笔,从贾政此则笑话,读者可自行脑补:他和赵姨娘之间怕也如此低俗不堪。即使贾母对赵姨娘无甚好感,王夫人更将之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偏偏每逢贾政在家期间,宝玉屡屡被赵姨娘贾环母子接连暗害,尤其宝玉凤姐被马道婆在赵姨娘唆使下做法魔魇,眼看人事不省,“贾赦还是各处去寻僧觅道。贾政见都不灵效......因阻贾赦道:‘儿女之数,皆由天命,非人力可强者。他二人之病出于不意,百般医治不效,想天意该当如此,也只好由他们去罢。’贾赦也不理此话,仍是百般忙乱,那里见些效验......赵姨娘、贾环等心中欢喜称愿......赵姨娘在旁劝道:‘老太太也不必过于悲痛了。哥儿已是不中用了,不如把哥儿的衣裳穿好,让他早些回去罢,也免些苦。只管舍不得他,这口气不断,他在那世里也受罪不安生。’这些话还没说完,被贾母照脸啐了一口唾沫,骂道:‘烂了舌根的混帐老婆,谁叫你来多嘴多舌的!......你愿他死了,......见了他老子还不像个避猫鼠儿?都不是你们这起淫妇调唆的!这会子逼死了他,你们遂了心了。我饶那一个!’......一时又有人来回说:‘两口棺材都作齐备了,请老爷出去看。’”凤姐只是贾赦的儿媳,不管有用没用,贾赦一直千方百计想方设法力图挽救这叔嫂二人的性命;宝玉却是贾政下剩的唯一嫡子,此等情形下,他不和贾母王夫人同心,似乎与赵姨娘母子一致,巴不得宝玉早点咽气,连棺木都已备好就等其一命呜呼。比较贾赦贾政兄弟俩对该事截然不同的反应,感觉贾政待宝玉令人触目心惊地凉薄,全无父亲对待儿子应有的舐犊之情。贾政如此冷血视待宝玉,王夫人严厉管教贾珠致使嫡长子早逝固是其心中解不开的死结,他与王夫人早已貌合神离渐行渐远。如贾母痛斥的那样,赵姨娘趁势而入并时刻不忘逮准机会在贾政心中不断钉入楔子、煽风点火,离间贾政与王夫人宝玉的夫妻父子关系。若无元春那位嫡女在皇宫,贾政心中恐早无容纳王夫人宝玉母子俩的空间。三、贾政王夫人对宝玉婚姻的态度(一)贾政与宝玉的父子关系荣宁二府中,贾赦贾琏、贾政宝玉、贾珍贾蓉三对父子,关系最为紧张的是贾政宝玉父子俩,诚如贾母形容,宝玉见到贾政若老鼠遇见猫,不像父子却似天敌。贾赦贾珍都曾对儿子进行过打骂,贾琏甚至被贾赦打后身子动弹不得、脸都破了,还需平儿到宝钗处寻治棒疮的药,却不见贾琏贾蓉像宝玉那般害怕见到自己父亲。每次听到贾政召唤,宝玉“好似打了个焦雷,登时脸上转了颜色,杀死不敢去。”这种反应极不正常,这样不正常的父子关系至少说明两个问题。第一,王夫人在贾政心目中的地位岌岌可危第三十五回,宝玉挨打后,贾母领着众人去大观园怡红院看罢宝玉,“少顷至园外,王夫人恐贾母乏了,便欲让至上房内坐。贾母也觉腿酸,便点头依允。王夫人便令丫头忙先去铺设坐位。那时赵姨娘推病,只有周姨娘与众婆娘丫头们忙着打帘子,立靠背,铺褥子。”看看,即便老祖宗驾临、王夫人又有令,赵姨娘仍可堂而皇之推病不出席。她有胆气如此摆谱,皆因贾政为之撑腰。史上著名闹剧“烽火戏诸侯”,实质是周幽王宠幸褒姒,废掉申后及太子宜臼,扶褒姒为后,立褒姒之子伯服为太子。申后与宜臼逃回申国,公元前772年,申侯联合犬戎举兵入攻西周,各诸侯拒不援救。幽王惨败,带着褒姒、伯服等人逃至骊山后被杀,西周遂亡。另外,汉武帝皇位稳固后,对助其立为太子的发妻——馆陶长公主之女陈皇后及家族一旦心生厌恶,即使当年有“金屋藏娇”之诺,仍毫不犹豫地将之废掉,改立出身卑微的卫子夫为后。王夫人无论当家还是教子均作风强悍,似贾政此等讲究致正中和之人,属意的是睿智宽裕、温柔有容之妻子,而不是像王夫人这样性格硬朗、偏执狭隘、少言寡语的类型。长子早逝,对贾政打击尤深。此后在他看来,作为孩子的母亲和自己的内助,王夫人均不称意。第二,在老太太和贾元春的合力支撑下,王夫人才得享安祥贾政和王夫人渐行渐远岌岌可危的夫妻关系,贾母看在眼里也曾善意提醒,如第三十五回老太太借与宝钗夸王熙凤时便说过:“他如今虽说不如我们,也就算好了,比你姨娘强远了。你姨娘可怜见的,不大说话,和木头似的,在公婆跟前就不大显好。”岂止在公婆前不显好,在丈夫跟前更是如此。贾母作为长辈又当着儿孙,话只能讲到这份上,偏偏王夫人榆木脑袋不开窍。若无贾母和元春的强力支撑,在赵姨娘那绵绵不绝的枕边风下,王夫人哪得如此安祥。贾母只能含蓄提醒,贾赦却不管那多,他不怕讲得露骨。仍请看第七十五回,中秋之夜,贾母率儿孙在大观园凸碧山庄厅前赏月,玩击鼓传花的游戏:“不料这次花却在贾环手里。贾环......今见宝玉作诗受奖,他便技痒,只当着贾政不敢造次。如今可巧花在手中,便也索纸笔来立挥一绝与贾政。贾政看了,亦觉罕异......贾赦乃要诗瞧了一遍,连声赞好,道:‘这诗据我看甚是有气骨......所以我爱他这诗,竟不失咱们侯门的气概。’因回头吩咐人去取了自己的许多玩物来赏赐与他。因又拍着贾环的头,笑道:‘以后就这么做去,方是咱们的口气,将来这世袭的前程定跑不了你袭呢。’贾政听说,忙劝说:‘不过他胡诌如此,那里就论到后事了。’”贾赦话语中透出两层意思:其一,多年观察,他已察觉贾政有废嫡之心。其二,他鼓励贾环去争“世袭的前程”夺嫡之位,并不是有多喜欢贾环,而是看出贾政贾环父子的打算后,故意给贾母添堵:老太太不是偏爱小儿子吗,您偏庝的儿子像足了您,偏倾庶子,而非您心爱的宝玉啊。就是间或来贾府客居,天真的湘云都有感觉。第四十九回,她就告诫刚到贾府的薛宝琴:“你除了在老太太跟前,就在园里来,这两处只管顽笑吃喝。到了太太屋里,若太太在屋里,只管和太太说笑,多坐一回无妨;若太太不在屋里,你别进去,那屋里人多心坏......”正因贾府上下内外对赵姨娘的阴谋和贾政的立场隐有所察,贾赦的话语又如此露骨。其时,因家里有贾母力挺,宫内有元春坐镇,贾政尚需掩饰:“那里就论到后事了。”时机不成熟前,他仍得不时做些姿态,以抚慰老太太和贵妃娘娘。请看第二十三回:“贾政一举目,见宝玉站在跟前,神彩飘逸,秀色夺人,看看贾环,人物委琐,举止荒疏,忽又想起贾珠来,再看看王夫人只有这一个亲生的儿子,素爱如珍,自己的胡须将已苍白:因这几件上,把素日嫌恶处分宝玉之心不觉减了八九。半晌说道:‘娘娘吩咐说,你日日外头嬉游,渐次疏懒,如今叫禁管,同你姊妹在园里读书写字。你可好生用心习学,再如不守分安常,你可仔细!’”此刻若无贵妃元春的谕命,贾政能一反常态地须臾间不嫌恶宝玉吗?到最后不仍然:“说毕,断喝一声:‘作业的畜生,还不出去!’”在外以谦恭厚道的儒家士大夫形象示人,或用“犬子”谦称自家儿郎。在家却当着正妻的面将亲生嫡子唤作“畜生”的父亲,即使古代不知多否?(二)贾政王夫人各自对宝玉婚姻的打算自作孽不可活,不作死就不会死。这话送给王夫人最为合适。不是不知赵姨娘母子的险恶用心,也不是不清楚自己与贾政之间那不可逾越的沟壑。若王夫人认清形势,与贾母齐心协力为宝玉未来早作安排,成全“木石前盟”让宝黛二人顺利成婚。贾政看在英年早逝的妹妹贾敏面上,加上业已承诺妹夫林如海的托孤之请,王夫人或能沾林黛玉的光,贾宝玉最终不至于出家为僧,王夫人也不会失去最后的依傍。她偏要无中生有、横生枝节捣鼓出“金玉良缘”,让早已觊觎谋取林家那份累积五世丰厚财产的赵姨娘之阴谋几乎得逞。在贾政心目中,宝钗的分量自然远逊于黛玉,如第二十二回,见到领元春之命宝钗所作灯谜诗后,他的反应:“贾政看完,心内自忖道:‘此物还倒有限。只是小小之人作此词句,更觉不祥,皆非永远福寿之辈。’想到此处,愈觉烦闷......因而将适才的精神减去十分之八九,只垂头沉思。”贾政虽对林如海有过承诺,黛玉必须进入贾家作其儿媳,贾府方可动用林家那份丰厚的嫁奁资产。因迎春婚后被虐致死、探春奉上命被迫远嫁,年迈的贾母获悉庝爱的孙女们此种结局,受到接连打击骤然中风后失去言语和行动能力。因探春的婚事已势同水火的贾政妻妾为各自利益,在宝玉婚配对象上竟然一致将天平倾向宝钗。此时的贾政正值家族多事之秋,若赞同“金玉良缘”,让宝玉娶自己并不喜欢且家族已渐式微必须攀附于贾府的薛宝钗,而将凤凰似的白富美林黛玉许配贾环,这样既遵循了代表皇家的贵妃懿旨,又兼顾妻情与妾意,岂不四角俱全。那刻,贾政内心呈现久违的齐家和乐之志满意得。哪还顾得上此举只会让老太太加速走向生命的终点,哪管他业已承诺过对林如海临终前托付,岂能兼顾到黛玉和宝玉这对生死“冤家”的陨灭与煎熬,反正允诺的是黛玉嫁入贾府,管他嫁的是嫡子宝玉还是庶子贾环。四、贾政因何痛挞宝玉《资治通鉴卷第二十九》记载,因汉元帝宠幸傅昭仪及子济阳王逾于皇后和太子,太子少傅匡衡(当年因家贫凿壁求光读书的那位少年)上疏劝喻元帝:“......室家之修道,则天下之理得,故《诗》始《国风》,《礼》本冠、婚。始乎《国风》,原情性以明人伦也;本乎冠、婚,正基兆以防未然也。故圣王必慎妃后之际,别适长之位,礼之于内也。卑不逾尊,新不先故,所以统人情而理阴气也;其尊适而卑庶也,适子冠乎阼,礼之用醴,众子不得与列,所以贵正体而明嫌疑也。非虚加其礼文而已,乃中心与之殊异,故礼探其情而见之外也。圣人动静游燕所亲,物得其序,则海内自修,百姓从化。如当亲者疏,当尊者卑,则佞巧之奸因时而动,以乱国家。故圣人慎防其端,禁于未然,不以私恩害公义。《传》曰:‘正家而天下定矣!’”《汉书·匡衡传》记载,已为丞相的匡衡在元帝驾崩后又向年轻的成帝上疏:“‘妃匹之际,生民之始,万福之原。婚姻之礼正,然后品物遂而天命全。’......此纲纪之首,王教之端也。”按照现代婚姻观,匡衡“卑不逾尊”之着眼点未免迂腐。但作为儒家士大夫,他强调的是如何维系礼教正统正确的婚姻关系,这是士大夫们牢牢坚守的礼法基石,是整个封建社会“纲纪之首、王教之端”。然在奉三纲五常为法典的古代一夫多妻家族中,丈夫在家庭的地位至高无上,丈夫即天、即礼、即王法,丈夫对待妻妾的态度决定妻妾及各自子女的命运。至此,贾政痛挞宝玉的因由业已明晰。林家巨额奁资诱惑下,觊觎为儿子贾环谋娶黛玉的赵姨娘,母子俩人多次谋害宝玉都未能成功的情况下,借忠顺王府来人索要琪官加上贾环诬告两件事,贾政趁机出手,不惜亲自将宝玉打死勒死,拟为赵姨娘母子上位彻底扫除障碍。请看回放:“贾政一见,眼都红紫了......只喝令:‘堵起嘴来,着实打死!’小厮们不敢违拗......举起大板打了十来下。贾政犹嫌打轻了,一脚踢开掌板的,自己夺过来,咬着牙狠命盖了三四十下。众门客见打的不祥了,忙上前夺劝。贾政那里肯听,说道:‘你们......到这步田地还来解劝。明日酿到他弑君杀父,你们才不劝不成!’......王夫人一进房来,贾政更如火上浇油一般,那板子越发下去的又狠又快......贾政冷笑道:‘倒休提这话。我养了这不肖的孽障,已经不孝......不如趁今日一发勒死了,以绝将来之患!’说着,便要绳索来勒死。王夫人连忙抱住哭道:‘老爷虽然应当管教儿子,也要看夫妻分上......今日越发要他死,岂不是有意绝我......’”而此刻,红紫了眼的贾政,还是承载荣国公贾源与贾代善两代长辈厚望的贾政吗?还是贾母内心偏庝的儿子贾政吗?还是妹婿林如海和外人眼中谦恭厚道的士人贾政吗?非也!《礼记·大学》有云:“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又云:“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而贯以存周礼、恪守孔孟之道自诩的贾政,为贾母之子,做不到止于孝;是宝玉之父,做不到止于慈;于妹丈林如海托孤之请,做不到止于信;待王夫人赵姨娘等内眷,做不到正其心。修身尚且不能,何以齐家?贾政,假正;其实真歪。湘江原创投稿邮箱散文诗歌小说其他宗旨推崇原创敬重名家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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