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an class连江七章▏苏忠

《天竹村的沉陷与飞翔》 陷入油菜花海的天竹村,确实难以自拔。 即使白鹭一遍遍地呼唤,不知名的野花阵阵摇,屋檐下的灯笼频探头,天竹村里外还是一股脑地埋头四月。 畲乡四月,有女子背竹箩,过田埂,迤迤然。 天竹村依然目不斜视,读春风,听虫
原标题:连江七章▏苏忠《天竹村的沉陷与飞翔》陷入油菜花海的天竹村,确实难以自拔。即使白鹭一遍遍地呼唤,不知名的野花阵阵摇,屋檐下的灯笼频探头,天竹村里外还是一股脑地埋头四月。畲乡四月,有女子背竹箩,过田埂,迤迤然。天竹村依然目不斜视,读春风,听虫鸣。油菜花黄拂远了,有的是一程叠着一程。春风不失时机扯来了一潭湖水,将蓝天抹上郁郁几缕。山岭也踮起了脚尖。表示不理解的还有蝴蝶儿,东瞧瞧,西看看,在草丛里。村里的公鸡和母鸡却也淡定,散漫地踱,不作声,有时候也努力平衡了下翅膀。只有漫山的枇杷,挤着黄澄澄的小脸蛋,在偷偷笑。它们都看到了,天竹村尾的竹林在悄悄摆动。金黄的翅膀,已滑过日斜与夕食。有些趔趄的鸡鸣,追着跑。《东洛岛的空摆》海,一减再减,减至干净,便为大海。于是汽艇开得飞快,在蓝光里上下颠簸,时而高高跃起,时而重重砸下,惹起声声惊呼。一路合十的浪花,在海中摇摇晃晃,自言自语,我也隐隐有点目眩。鸥鸟不时绕着船飞,偶尔也鸣叫,鱼排,灯塔,一些来回的小船,云也起伏,天也起伏。过了许久,不远处,一座岛屿倒扣在茫茫海中央。跳上简易码头,踩着杂混的海腥味,散乱的牡蛎壳,碎砖石,废木板,海带绳,绕过一座不知是天后娘娘还是元帅爷的小庙,再上个短坡,是岛上的无人区。狭长的海岬,礁岩横亘,是归航渔人在阳光下晒着虬结肌块。山坡蜷伏,一条土路将远近连接,羊在陡峭蹿上蹦下,番薯藤和脚底的浪涛一样喧哗。我久久无语,想起了什么,又忘记了什么,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情绪在空摆。坐久,野花摇曳的东洛岛,似远,似近,某些情愫在胸臆渐次生成,一条颠簸的线索,推开片片月光,起伏通往遥远的晃动的渔网深处,大梦初醒前的某个片段,榕树下一个摇着蒲扇的假寐。清澈见底的星星,水母的明眸,夜来香里的犬吠,不知疲倦的风吹着后来的蓝眼泪,此时身边,应有年少时亲人的呼唤,有马尾松影子的催促,有屋檐炊烟的手势,有石磨流淌的汩汩米浆。跨过门槛,烛光里,有沸汤里浮沉的鱼丸和肉燕,加醋,加胡椒粉。那个伤感的夜深,一退再退的瘦小的巷子,说,妈妈,我是你不爱的孩子……仙人掌边,村人手指前方,一座豆点大的岛屿,绘声绘色描述每年候鸟路过的情形。手机相片里,有飞鸟盘旋在小岛,密密麻麻,翅膀都插在半空。村人眉飞色舞,说候鸟途经这里,一年就那么几天,以前很多,现在少了点,但还是有看头,欢迎到时再来玩。无来由想起,这样的中年,也是途经。有多少的远愁近虑,就有多少的未知和无端。东洛岛,也许会再来,也许不会再来了。浪涛卷起,抱紧礁石,又退下纷纷。《早春梅洋》花苞在风里摇,孩子们的脸。梅洋村的花,自然是梅花,有的半开,有的还没绽放。我是来早了,进了一个幼儿园。大班的孩子,不少放学了,熙熙攘攘,在枝头雀跃。风都比较慢,走的是旧时候的节奏。留在书斋的小班孩子,也小心翼翼,也彬彬有礼,读弟子规,抄三字经。很灿烂地笑,脸上都贴着阳光,一重又一重,有的规则,有的没样子。溪水弯弯曲曲,梅花的影子不少在水里,山的倒影也在,都很朴实的样子,鸟鸣了半天也不动。是有几只鸭鹅,看见有人来了,便把村子的底色扑哧哧抖出来,无外乎摇晃,无外乎透明。而梅花,在路人走神时,不约而同往前涌了涌,亮晶晶的脸蛋,红彤彤的气息。似乎春天,又翻了一页。《探花七里》七里村,倒是有很多妖娆的民间传说,在浪花里出没,在雾岚中起伏,可水一转,山一折,我都顾不上了。有从天而降的自然风物,谁愿意搭理故事里的微言大义。渡轮靠近,跳上码头后,我只认得磕碰的野花,挤咕的水珠儿,旧厝的窗花与剪影,还有画里的竹子摸索到了水边。跟着凉风走。迎面端坐的探花府,大宅子,庭院深,飞檐交织,榫卯相接,说是出过大人物,有来头的那种。石阶长长,圆滑,均匀,粘着露水,说是古时的驿道,杂草与苔藓纠缠岩缝间。再往上走,已是气喘吁吁。石头也是,那么剧烈的动作,一直绵延到山深处。菜园子四处都有,绿油油的,没有杂草,打理得都很精细。不是景点的地头,人家住着,窗门半掩,衣裤晒着,锄头和畚箕都有,问路也亲切,会热情说进来喝杯水吧。鸭鹅摇摇摆摆地走,竹篱笆也挡不住它们的觅食热情。还是有不少蔬菜和花草不认得名儿,有些尴尬,还有自嘲,可依然有满兜子的欢喜。不知哪家院子的公鸡阵阵打鸣,然后村子里此起彼伏地响,大大小小的旧房子也接踵摩肩,木构的,土砌的,土木混合的,都呼应着山间的片片木叶,哗啦啦地扯脖子。有的还撞晃在一起,我是看不见,可鸭鹅能辨得清,它们惊讶的目光里有撇捺的痕。村子的白马尊王庙,伏虎亭,我前后兜了圈,努力想象着这些名头的来源,老的版本,旧的套路。可没有碑刻的掌故,怎么阐释都失真。那些遥远的虔诚与膜拜,今日的想象再怎么逼近也没谱。到后来,我只描摹着汉字的美好,心情的跳跃,无关于老人家嘴里的缺牙传说种种。说起来,畲乡的人,都热忱,歌一曲,舞一曲,山也是,水也是,那些三月三的出走,男女间的事,只可意会。言传?就免了吧。下次说,下次说。说路有七里,红灯笼晃悠如影随形。探花,探花,迷途者都讲眼熟。有人却怀疑,晴光下,阴雨中,哪种野花能抽象七里之遥?《后沙的漏网之鱼》云絮掉满了海面,浮沉在后沙的六月。明晃晃的网。浪花如海豚起伏,协力把云絮往沙滩推。木麻黄不约而同往后闪,影影绰绰。几片鸥鸟清脆得像唿哨声。缓慢的风车是时间的脚步,不停歇,周而复始。其实太阳还未落山,早起的月亮一把钓住了天空。我只是漏网之鱼。水里游弋的,无论藻草,或是沙虫,还有礁石的倒影,它们的土名儿,我都认得。《飞红落日》石头有三两块,搭在山巅,约莫有几十吨,不规则,风一吹,就晃悠悠地摆。夕阳也在山巅,不晓得有多重,也踉踉跄跄地磕脑袋,估计风也在吹拂,也安静。在棋盘山,我只敢侧身看神仙们对弈,山中时日长,衣袖湿了也不要紧,神都是宽袍大袖,不翻旧历。风疾,有呜呜声,后来谁都不敢站在中间,怕夕阳和山石万一撞上,轰隆隆的回音,定会惊着下棋的神仙。那些叮叮当当的碎片,也会掉入渔港,溅起的霞光,把群峰一一焚烧,一一熄灭。而现在,夕阳浑圆,山巅石头也大块,站哪儿都是中央。我只好弯腰,不管有没有飞鸟搭理,也不管山花的翅膀长多高,在飞红棋盘山,在没有人群的高处。《南山废村》村落在山巅,凹进去的小盆地,盆沿长满了灌木和青草,盆底一半是人家,一半是稻田。高处是茂密树林,溢出来的几重泡沫望过去,死火山口的样儿,大风从四面八方刮来,都挤不进。只有山路阵阵盘绕,一重又一重的拥抱。山与海的纠缠,分不清。路尽头,进村口,豁然一亮,有大榕树,有小庙宇,有桥,有流水,称得上“良田美池桑竹之属”。村里,几十座石厝,屋舍俨然,却空无一人,原住民都搬走了。梯田荒芜,一道道的疤痕,缺水季节都裂开了,枯黄的杂草随处都是,几十只麻雀在点线跳跃。窄窄的石阶,依然在村里回旋,枯叶跟着走,上上下下。有的门窗拆了,有的墙塌了,有的瓦片掀了,有的石碾倾覆了,有的枝藤爬满了屋顶,有的院子里落下了桌椅锅瓢,有的厅堂里落满了灰尘还供着祖先牌位。怔怔无言,嘴唇隐隐有灼热感。月夜里的此去经年,艾草的烟火中,那些返乡的魂灵们,会在此地团团围坐吗?会擦了窗几让屋里有从前气息?会大声喧哗燃起烟火让街坊有旧时寒暄?风里的枯藤爬上屋脊,悄悄比划着手势,暗示还是别把话儿吐出口。石厝深处,蜘蛛网背后的旧窗棂,瞪着空洞的眸,还有些心事,藏在半掩的腐息里,似乎谁有闲就打算拉谁。我呐呐地兜了一圈,走回车里。远走他乡的人有自家的道理,那些只剩下留守老人的乡村其实大同小异。说来此处风也好,水也好,无车马喧,能采菊,归来有桑麻,出门能见大海,与悠然可见的那座南山相距不远。如是村庄,行旅途中比比可见,但大多残垣断壁,形影稀疏,成了空心村。——没有一种故乡不惆怅,唯有万般无奈才深情。这样的废村,这样的阡陌,这样的似曾相识,这般的无言以对。人家的燕子,每年春天里,都还认得旧时的屋檐吧?归去,山路依然阵阵盘绕,旧唱片的纹理。(原载《禅山水》四川人民出版社,2018年7月;部分图片源自网络)【作者简介】苏忠,福建连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文化管理协会理事、北京城市发展研究院特约研究员,出版长篇小说、随笔集、诗集、散文诗集等9部,作品发表于《诗刊》《十月》《花城》《人民文学》《作家》《中国作家》《北京文学》《青年文学》《民族文学》等刊物,诗作被翻译成蒙古文、藏文、维文、朝鲜文、哈萨克文等发表。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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