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小说刘晓村丨几部外国小说

刘晓村:1969年生于成都,上海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毕业。先后供职于四川作家协会、中央戏剧学院。著有长篇小说《蚀城》(作家出版社)《幸福还未到来》(作家出版社),担任多部影视剧编剧、文学策划,发表诗歌、散文、小说、文学评论、戏剧评论、人物专访
原标题:刘晓村丨几部外国小说刘晓村:1969年生于成都,上海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毕业。先后供职于四川作家协会、中央戏剧学院。著有长篇小说《蚀城》(作家出版社)《幸福还未到来》(作家出版社),担任多部影视剧编剧、文学策划,发表诗歌、散文、小说、文学评论、戏剧评论、人物专访等文章逾百万字。谈谈几部外国小说文丨刘晓村1村上春树在其成名作《且听风吟》中写道,“不存在十全十美的文章,如同不存在彻头彻尾的绝望。”当初,从众多文学作品中筛选出《且听风吟》这部小说的评论家可谓慧眼识珠,这部小说不仅使村上获得日本群像文学奖新人奖,而且将惨淡经营酒吧的村上改变为作家村上。《且听风吟》文字诗意低回,处处都是青春的忧郁和艰险。但即使再艰险,村上也都是淡淡的笔触、旁观者的视角和挥之不去的疏离感。村上春树真的不同于他的日本文学老前辈,他不歇斯底里,他的感伤也不是我们印象中细腻惊人的“日本式”吟哦。他清爽果决,但不清澈见底,回味浓醇。我说不上是村上迷,但喜欢小津安二郎和村上春树一脉相承的淡然平和中刀刀入肌理的叙事技巧。阅读青春小说,回想青春时期的美好,时间的倏忽而逝,便能明白小津安二郎的豁朗沉郁。的确,白驹过隙,斗转星移,唯有个体的孤独永恒。2看完巴西大作家若热·亚马多的小说《弗洛尔和她的两个丈夫》和《加布里埃拉》,我曾猜测,这个作家一定是高寿之人。果然,亚马多活到88岁高龄才去世。一般来说,我不大迷信文如其人的说法。不过,作品确实能“暴露”作家的精神气质。作家感兴趣的人物是什么样儿,他为何要写这类人?只要了解到这两条基本信息,便能窥测到作家的趣味所在。20世纪后半叶的作家大致可分为两种类型(只是简单粗略的划分而已),一类是学者书斋型“专业作家”,比如萨特、波伏娃、尤瑟纳尔、博尔赫斯、卡尔维诺等;一类属于阅历丰富、从事过多种职业的“业余作家”,比如卡夫卡、略萨、海明威、巴别尔等。若热·亚马多属于后者。我大学时读过若热·亚马多的《弗洛尔和她的两个丈夫》,完全没有现今重读的感受。当时只是认为作家的写作能力高超,没有更多的看法。我对热烈推荐我看南美文学的研究生师哥说,这部小说不就应验了刘再复的“性格组合论”嘛,我本来就不太认同“性格组合论”。就这么轻率幼稚地下了结论。那个时期,我更喜欢欧洲特别是法国文学,喜欢杜拉斯、尤瑟纳尔、加缪、法国新感觉派诸作家的东西,除了《百年孤独》、《霍乱时期的爱情》等少数几部小说,我对南美文学并没有更多的了解。大概是5年前,开始较为系统地阅读南美文学,包括非南美地区而用葡萄牙语、西班牙语写作的作家作品,比如葡萄牙作家萨拉马戈的《失明症漫记》。南美“爆炸文学”的高峰期早已经过去,我这算是相当滞后的阅读了。不过,经典小说没有过时一说,这些小说给我带来了太多的惊叹。这是与我的年龄和认知能力较为一致的精神联系。阅读《弗洛尔和她的两个丈夫》以及《加布里埃拉》,那种激情之中的享受,甚至能让我好几天都情绪高涨。3若热·亚马多在《加布里埃拉》序言里那几句题记——“味似丁香,色如肉桂,我自远方而来,愿与加布里埃拉相会……”光看这几行字,我就明白这小说差不了。这几句词是巴西可可产区民歌的部分歌词,亚马多将它作为小说引言,真是深谙语言本身的“焗”。语言,作为玄妙而带有想象功能的文学桥梁,在大作家手中,其编织的迷魂阵在小说的开篇就让我魂不守舍。巴西人特别喜爱《加布里埃拉》这部小说,他们甚至认为作家笔下朴实野性、纯洁勤劳、乐观开朗、不为金钱所动、不会装腔作势的美人加布里埃拉就是巴西人民的化身。南美许多作家笔下的家乡人,他们的生活状态和性格都有点像我的家乡四川人。四川人也是为人豪迈,肯用蛮力;无论贫富都无比热爱生活(具体体现在吃上);人际关系亲热活泼、矛盾重重(俗称又要烦又要缠);有点自得和短视,以为家乡就是天下;性子野,不大容易被驯服……亚马多偏爱以他的家乡、巴西盛产可可的临海小城伊列乌斯市为写作对象。他大手笔书写这个地区一个世纪以来的风云突变。从它最初作为葡萄牙的一个殖民地到其后的独立,从独立到内乱,从内乱到生活秩序的重建,再到它政治的诡谲、经济的发展、人伦的跌宕起伏……气势雄浑,荡气回肠。4亚马多的每部小说最少都会有几十个人轮流登场。从主人公到过场人物,他们的形象无不栩栩如生,绝不雷同。20世纪后半叶的文学似乎不再强调人物形象的典型性,不再注重人物个性的饱满生动,作家们更加理性,拒绝煽情,强调观念先行和跨文化拼贴。总之,小说的思想观念和形式技巧被提升到无以复加的重要地位。但是,部分读者会认为如今的文学过于理性,晦涩难懂,从而失去了阅读的兴趣。我看重作家塑造人物的功力。我认为,感性形象的独特性、丰满性和复杂性,恰恰是作家与哲学家、社会学家、历史学家、记者的重要区别。亚马多和许多南美作家一样,由于特殊的地缘政治因素,经历过祖国频发的社会动荡。南美作家普遍热衷于参与国家的政治时事,不少人都担任过政府要职。亚马多的政治追求也是此一时彼一时(他曾是共产党员,后退党),世事洞明早已了然于胸。复杂的阅历让他在创作小说时,看人看事高瞻通透,深刻而不尖刻。亚马多笔头旷达憨直,人物活色生香。他的文风时而顽劣狡黠,浑然天成;时而优美诗情,睿智深邃。他书写了一个城市的政治史,其中有阴险、有邪恶,却少有官场小说惯常出现的氤氲下作的氛围。他的人物敌我双方雄健有力,拼的是凶蛮、智慧、力量,而不屑于阴鸷、乖戾、扭曲……5智利女作家伊莎贝拉·阿连德被誉为“穿裙子的马尔克斯”,她的小说《幽灵之家》曾被改编成电影《金色豪门》。大约16年前,在成都,我看过这部由梅丽尔·斯特里普和杰瑞米·艾恩斯主演的电影。电影是史诗风格,气势磅礴!至今记忆犹新。当时我还在想,这个电影编剧太了不起了,完全有《百年孤独》的手笔,没想到是根据伊莎贝拉的著名小说改编的电影。1981年,伊莎贝拉99岁的外祖父想要绝食自杀。伊莎贝拉决定给外祖父写封长信,这就是《幽灵之家》的源起。那年阿连德刚好40岁。《幽灵之家》的故事以伊莎贝拉家族三代女人的命运作为贯穿,她在题记中写道:“献给我的母亲、外祖母和故事中其他不同寻常的女人们”。《幽灵之家》堪称智利民族史诗和智利各阶层民众的生活史。作为同样的魔幻现实主义小说,我个人认为伊莎贝拉的想象力终究还是不逮马尔克斯。伊莎贝拉的“魔幻”和现实结合得紧密一些,也就落入了现实窠臼,没有马尔克斯来得天马行空,灵性十足,更有力道和美感。这是女性作家的局限性还是独特之处?尽管如此,伊莎贝拉笔下的女性人物却特别出色,其一颦一笑,跃然纸上。女性由内及外的优美、母性和善良,她们面对艰难困苦时的韧性,她们深入骨髓的孤独痛苦,这些特质,伊莎贝拉表达得比男作家更为纯粹。伊莎贝拉·阿连德的文风流畅洒脱,优美机巧,文字语言活泼诙谐。南美作家几乎个个幽默生动,或豁达厚朴,或精灵古怪,好玩得很。大概南美诸国政治动荡频仍,个人生死常悬于一线之间,人们早就看透了人生。伊莎贝拉的叔叔、曾担任过智利总统的萨尔瓦多·阿连德将军就死于军事政变,伊莎贝拉也是长期在委内瑞拉寻求政治避难。伊莎贝拉·阿连德还是个美食家,她写过有关美食和情欲关系的著作《阿沸洛狄特:感官回忆录》。我还没看过这部小说,非常期待。6俄罗斯的文学作品像其国土一般博大厚重、郁郁葱葱。我的文学启蒙书籍主要是19世纪到20世纪上半页的俄罗斯作家作品,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普希金、契诃夫、蒲宁、屠格涅夫、果戈里、赫尔芩……俄罗斯的大文豪不胜枚举!从这些激动过营养过我的作家们的著作中,我对俄罗斯这个民族有了点滴了解。俄罗斯民族心灵高贵,信仰真诚,文化深厚。同时,令人相当困惑的是,似乎这个民族的苦难特别的深重,不断延续。20世纪中后期的俄罗斯文学,除了话剧剧本,其它的我看得很少。即便是大作家索尔仁尼琴,我也只读过他的短篇小说集《伊凡·杰尼索维奇的一天》。看后之后,在赞叹作家写作功力的同时,更多感觉到的,还是异常的沉痛。作家以自己的经历为蓝本,揭示了苏联远东劳改营犯人们的悲惨生活。小说中的人物都是政治犯,大半是罪状被夸大和冤枉的所谓落后分子,也有知识分子、异见人士。作家强忍悲愤,以冷静节制的笔触,勾勒出堪称20世纪最残暴历史之一的苏联政治犯的故事。这些事件和人物看起来就像报告文学一样真实可信,真实到了不忍直视的地步。索尔仁尼琴几笔就能“抓”到人物的“神魂”,其细节既粗粝,符合劳改人员的状态,又细腻得惊人。人在渐变成为“动物”过程中无数令人惊诧的瞬间没有逃过他的法眼。在坏的制度背景下,人类头脑的呆钝、行止的恶劣、精神的怯懦没有下限。在索尔仁尼琴的小说背后,我看到国家机器失范后对人性的扭曲和绞杀。他警示人们:别以为这一切离自己很遥远,历史总是在惊人的重复。今天世界上的国与国之间、人与人之间,在争夺资源和利益时,依然会露出丛林动物的嘴脸。不同的只是,世界的外包装变了。7英国作家戴维·洛奇是伯明翰大学教授,他创作的小说《小世界》享誉文学圈。《小世界》被喻为英文版《围城》。给我推荐这部小说的朋友认为,与《小世界》相比,《围城》显得格局较小,视野狭窄。于是,我迫不及待地看了《小世界》。看完,很有点失望。大概是我与朋友的切入点不同,我倒认为《小世界》比《围城》差得多。洛奇以白描的手法,撕开了世界文学理论圈的脸面,将专家学者追名逐利、招蜂引蝶的丑陋行经勾画得入木三分。那些满世界飞来飞去、开会旅游的文学理论界精英们完全可以将书中的许多人物对号入座。洛奇知识丰富,观点新奇,极尽讽刺调侃之能事。《小世界》基本停留在讥讽嘲弄层面,人物行为偏于“漫画式”。本来主人公们都是一些心中有块垒,精神层面繁杂的知识分子,大有文章可做,很遗憾,洛奇的描写却比较表面化。《小世界》的叙事里边充斥着大量文学典故、前沿性文学理论阐释,这与洛奇大学教授的身份有关。但是,文学并非知识的堆砌,洛奇笔下没有哪个人比“方鸿渐”更生动丰满,大多看过即忘,让人不满足。作者其实谙熟他的人物,但不知道是不是囿于纪实性故事,反而没有向纵深处开掘。《围城》以知识分子写荒芜无奈的人生,人物形象栩栩如生,“笑中有泪”,具有特定时期的文化典型性。《围城》圈定的是中国知识分子,《小世界》却几乎网络了全世界文学理论界的精英们,属于全球化时代的产物。8近年来,我所认识的知识分子都少有看小说了,大家更喜欢读社科类书籍,尤其是思想史方面的著作。读小说耗费时间,没啥实际用处。不过,我还是痴迷小说,几天不看就会无聊,觉得少点什么,影碟和其它类型的书籍都不能填补这个空洞。正如英国著名文学理论家詹姆斯.伍德所言,“在小说里,我们能审视自我所有的演绎与伪装、恐惧与隐秘野心、骄傲与悲伤。通过严肃地观察人们,你开始理解他们;通过更努力更敏锐地察看人们的动机,你能看到他们周围和身后的事物”……长年积累的经验让我拿到一本小说,翻上几页便能知道自己是否感兴趣。小说所能提供的“生活”无穷无尽,延展了时间空间在个人历史中的局限性。同时,文字本身也让我着迷。每每看到一段颇得我心的句子或用词,会开心很久。比如下面这段文字,它是若热·亚马多在《弗洛尔和她的两个丈夫》开篇的题记。我在读过这部小说前几页的哈哈大笑中,确认了这一定是部相当精彩的小说——“献给泽莉娅(作家妻子),在这满含温情的四月,在这花园和猫儿都安安静静的午后;献给若昂(作家儿子)和帕洛玛(作家女儿),在这刚刚开始阅读和编织幻想的清晨。献给我的干亲家诺尔玛·多斯·吉马郎埃斯·桑帕伊奥,她成为本书中的一个人物纯属偶然,她的露面为这篇平淡无奇的文学增添了荣耀与光彩。献给贝阿特里兹·科斯塔,也是瓦迪尼奥(小说男主人公)曾真诚崇拜过的一位女士。献给埃内达,她曾得天独厚地欣赏过特奥多罗·马杜雷拉用巴松管演奏国歌。献给吉奥万娜·博妮诺,她拥有出自画家若泽·德·多梅之手的一幅油画——用赭色和黄色绘成的弗洛尔太太年轻时的肖像。作者对上述四位女友满怀着深情厚谊。“上帝是个胖子!”(据瓦迪尼奥【注:弗洛尔死去的前夫】重返人间时透露)“地球是蓝色的。”(加加林在第一次太空飞行之后宣布)“物归其位,位放其物。”(特奥多罗·马杜雷拉博士【注:弗洛尔现任丈夫】的墙上写着的座右铭)“啊!”(弗洛尔太太发出的一声叹息)初稿于2009年11月29日修订于2018年06月23日—FIN—文丨刘晓村编辑丨DavidLincoln责任编辑:

本文来自投稿,不代表长河网立场,转载请注明出处: http://www.changhe99.com/a/PVdLEg36Q0.html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