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那一刻，我离两千五百年前只有1厘米

原标题：那一刻，我离两千五百年前只有1厘米初秋的午后，当我们走进这纯白的房间时，仿佛见到了时空中静止的时刻。这里是位于金沙遗址陈列馆旁的，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的一间考古清理实验室，是古老文明的遗存重新获得肉身的地方。厚重的安全门挡住了外界的声响，只留下了房间里空调单调的嗡鸣——在这里，连这鸣响都仿佛是白色的背景，衬托着实验室里人们安静、专注的工作。白色房间里不多的彩色点缀，是在这里工作的人们的蓝色工作袍，宽大的衣兜可以存放各种工具，而收拢的袖口，则保证了工作时的安全——毕竟，我们不希望任何一块历史的碎片，被宽袖拂落。▲文物修复师们收拢的袖口蓝色之外，便是红与黑，那是属于远古时代的出土漆木器的颜色。在成都博物馆，在金沙陈列馆，我们已经看到了许多的漆床、漆几、漆簋、漆豆等与它们同时重见天日的同伴；在这间实验室里，它们正重新被认识、解读、修复，等待着，进入公众视野的那一天。▲正在被修复的漆木器让我们略微感到惊讶的，是在实验室里工作的人们：面对着漂泊了上千年的文明遗存，他们中的许多，却有着令人嫉妒的年轻面孔。即使是看上去更有经验、更为成熟的人的脸上，也闪动着活力的淡淡光芒。和想象的并不相同，一位名叫杨弢的馆员告诉我们，实验室里的工作人员，绝大多数并非历史或考古专业出身；因为工作性质，他们绝大多数有着理工科，或者美术专业相关背景。这也就解释了他们的工作方式：在工作人员面前的，不是堆积如山的文献，而是刻度精细到毫米的格子纸、三角尺、颜料，以及画笔。他们的工作，并非在文献与传说的角落里寻找文物的前世，而是依靠这些工具，让文物重新获得肉体鲜活的今生。自然，我们知道，任何一件文物的修复都有复杂的过程：此前，在YOU成都关注过的《考古成都——新世纪成都地区考古成果展》中，我们就介绍过，2011年，出土于龙泉驿后蜀赵廷隐墓的双人首蛇身俑的修复过程。这件陶俑，出土时碎成了117片，2位修复师用了3个月时间，才完成了对它的修复工作。▲五代，双人首蛇身俑，修复前后对比而对漆木器的修复更为复杂之处在于，除去常规流程外，还因为其特殊性，而增加了漫长的前期过程——在《考古成都》展里展出的漆床，从商业街船棺发掘，到修复结束，一共17年。它来自纷乱的春秋战国时代，记录了古蜀王国的奢华与繁盛，是同时期我国出土体量最大、保存最为完整的漆床，这是它第一次对公众展出，而它也是在这纯白的空间里，重新取回了艳丽色彩。▲漆床，春秋晚期至战国早期，图片来源@视觉中国在实验室里，我们也见到了大量与它同时出土的漆木器：修复师们正在为它们的纹饰，一笔一划地添加最后的细节。但是，即使是这样精细的步骤，也仍然只是文物漫长复活过程中的一个普通的步骤。在通过考古人员的双手重见天日之前，漆木器就这样，带着与泥土融为一体的颜色。它们原来优雅的形制已荡然无存，仿佛毫无个性的破碎木块。而安放在实验室中间的那些漆木器，在年轻的修复师们的手中，已经完成了重生，等待着进入博物馆的展厅。那时候，我如果伸出手，就可以触摸到两千五百多年前的这一具A型漆案——当然，我并没有伸出手，在那一刻，我离两千五百年前的器物，只有1厘米。▲2000年，成都商业街战国船棺出土文物，A型漆案杨弢告诉我们，与人们一般的理解不同，对漆木器碎片的修复，并不是简单的拼图游戏：诚然，木块断裂之处可以隐约地告诉我们一些消息，但是这些信息，却是有限的。真正有用的信息，是漆器花纹之间的逻辑。但是，那些我们的双眼已经无法捕捉的，真正来自远古的颜色，却在木器的表面留下了它们倔强的痕迹。让我们能够留意到这些古老颜色的倔强的，正是科技（如高科技光谱相机）：通过机械冷静，却洞察秋毫的眼睛，对历史满怀感情的我们，才能找到重建历史的第一块基石。当然，即使科技之眼能够看到肉眼无法观察到的，古老颜料的遗骸，对这些花纹之间的逻辑的考察，仍然仰赖人类的智识。对于文物纹理之间的关系的判断，修复师们一般依赖于两样东西：过往的参考，以及专家们的论证。也就是说，在这纯白的实验室里，我们只见到了漆木器修复师的工作；而在这里间接地在场的，有关文物，有关文物保护的一切环节，都彼此互相需要，也互相扶持。在考古研究院的漆木器修复实验室，我们见到的，只是这漫长时光中，并不炫目的，日常的一小时。但是我们知道，在这厚重的门外阳光喧嚣的世界里，我们之所以能够有幸与炫目的文物照面，就是因为在考古现场，在修复实验室内，在研究者的笔下，在博物馆展厅，有着不断堆积的，这一个个日常的小时。—THEEND—编辑：慕树设计：陈霜奕图片来源：本文作者，部分来自网络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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