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老汉的大额存单（原创小说）文/燕山樵夫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原本穷的叮当乱响的曹老汉，长年在临街空地上，支个修理自行车的小小摊位，维持一家老小的生计，饥一顿饱一顿，长年在温饱线上苦苦折腾挣扎，经历了人生的起起伏伏冷冷暖暖。忽然，那一年曹老汉居住的城中村，被渤海房地老板重金购下，然后开发建成偌大一片高楼林立的小区。曹老汉分到了四套房和一套底商，外加一百八十七万现金补偿，获得安置拆迁补偿后，摇身一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拆迁土豪！曹老汉的生活从此完全改变，他将修理自选车的全套工具和备件，低价给了另一位同行师傅，开始靠出租三套房屋一套底商，每年收取房租为生，当上了寓公，过上衣食无忧的土豪生活。曹老汉夜里算过无数次，每年租金收入平均在二十万左右，全家几口即便不出去工作挣钱，仅靠租金收入，仍可以过着相当滋润的富裕生活。好事成双，曹老汉从分到的四套住房后，选中了一套一百九十平的，搬了进去，然后给闲居家中的儿子小林买了辆奥迪。家有梧桐树，引来金凤凰。年近三十的高龄小伙小林，虽然面黑奇丑，转眼间成了相亲美女们眼中的香饽饽，小林从众多相亲美女中，最后相中了漂亮温柔颇有淑女气质的美貌姑娘肖芳芳，两人相处数月，很快谈婚论嫁，便将芳芳娶进门来。一家四口，同住一套豪宅，其乐融融。曹老汉每日拎笼遛遛鸟下下象棋；老伴收拾完家务，便泡在隔壁家麻将桌上，上午下午晚上都要乐此不疲地博弈，忙碌着，一天三场，场场不落，准时登场；小两口的生活更是丰富多彩，经常驾车出去游山玩水，逛街购物，回到家里，便泡在网上，斗地主砸金花。一家人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其乐陶陶，滋润得狠，美得心里冒泡儿。一年后，儿媳芳芳十分争气，十月怀胎，足月生下一男孩，让曹老汉抱上了孙子，曹家从此后继有人，香火得以传承延续，乐得曹老汉眉开眼笑。喝过了满月酒，送走了前来贺喜的亲朋好友后，曹老汉兴高采烈，满面红光，乘着酒兴，将儿子唤到自己房里，当着老伴的面，将四套住房一套底商的房本儿，一股脑交到儿子手里：“拿着！这些家业嘛，早晚也都是你俩的，不如现在就给你们！”儿子喜出望外，乐颠颠捧着那些红本本儿，回到自己房里，交到媳妇手里，让她仔细收好，千娇百媚的芳芳，满面陡然现出惊喜红晕。次日，曹懒汉两口明显感觉，儿媳芳芳脸上有了更多笑意，更加柔眉顺眼，显得十分孝敬恭顺。半年后，曹老汉六十六大寿，儿媳送给公公一套红色丝质内衣，当作寿礼，然后亲自下厨，帮婆婆做了一桌精致丰盛可口的饭菜。寿宴过后，曹老汉回到自己房里，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美滋滋品着茶水清香，老伴和儿媳在厨房里忙着收拾洗涮。小林抱着儿子笑嘻嘻晃了进房来，陪老爸吸烟品茶。儿子脸上闪过现出支支吾吾欲言又止躲躲闪闪的表情，知子莫若父，曹老汉看出儿子有心事欲说，扭脸朝房门方向看看，低声道：“你我是砸断骨头连招筋脉的父子爷们儿，有屁放，有话说，你小子别吞吞吐吐的耍娘娘腔！”儿子上前一步，将孩子放进老爸怀中，在沙发里坐下，低头思量一番，闷头吸了半支烟，终于开了腔：“其实吧，也不是我的主意，都是芳芳的主意。她说吧，咱爸妈都快奔七十的老人啦，万一突然有个三长两短，或是发个急症，送医院抢救需要大把花钱，你我长年都在家里耗着闲着，俩人没个工作更没分文收入，不如让爸妈将那些补偿款交给咱俩保管，万一急用时也方便些，不至于到时抓瞎，耽误了人命关天的大事……”曹老汉脑子不笨，很快听明白了儿子的意思，心中思量核计一番，觉得儿媳说得也不无道理。便起身开了写字台的一个抽屉，从一牛皮纸信封里，取出几张大额存单来，逐张单子仔细看看后，索性连信封都一股脑交到了儿子手里：“家里平时有那些房租收入，也不等存单上这些钱用，一共一百三十九万，拿好喽！给我记住，这可是我和你妈的救命保命钱，到我和你妈万一用钱时，你小子可别到时给我掉链子，误了大事！“好嘞，老爸您老就一百二十个放心吧！这钱交给我俩保管，就等于进了保险柜！”次日，儿媳亲自上街购物，回来时送给婆婆公公每人一套上档次的皮草冬装。儿媳从此对公公婆婆的孝敬亲热，更上一个层次，经常给婆婆捶肩揉背，说些女人间的体己话，频频下厨，亲自动手给公公做上几道精致可口的下酒菜。曹老汉夫妇格外欢喜，逢人便夸儿媳懂事孝顺贤惠，不愧是中学老师家的闺女，知书达理，善良孝顺。日子一天天流逝，到了第二年春天，曹老汉带着老伴报名参加了旅游团，去新马泰转悠了半个来月。夫妇俩旅游回来，回到家中。屁股还未在沙发里坐热，女儿急匆匆奔进门来，一番嘘寒问暖后，开门见山说明来意。当年女儿嫁给一家国企水泵厂的车工小宋，头些年厂子效益还行，大前年厂子倒闭垮掉，丈夫便参加了一个私人土木施工队，效益忽好忽坏，最近连续仨月没开工资了，丈夫反而落下了腰痛病的毛病，干不了重活，经常受包工头的白眼，两口子商量几回，最终拿定主意，决定辞职跳槽。已经联系好了去处，准备买辆电动三轮，去做快递哥，给人跑送快递。眼下买车缺钱，想从父母这里借六千元买车。曹老汉和老伴对对眼神，曹老汉吩咐老伴赶紧给女儿拿一万块现款应急。女儿拿着一万块现款，急匆匆而去，曹老汉夫妇出门送女儿直到电梯间门口，然后回到房里，突然就见儿媳芳芳换了个人似地，怒冲冲扑进房里，在婆婆公公面前，扬起手臂，比比划划，疾言厉色：“老话讲，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她的孩子姓曹吗？我看你们俩是喝了蒙汗药，成了老糊涂虫啦！你们给我听好喽，明儿中午十二点之前，立马务必把那一万元要回来，交到我手里。否则，我跟你们没完！绝不放过你们！”曹老汉夫妇被突然变脸凶巴巴的儿媳，弄得目瞪口呆，一下傻傻地怔在那里，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还是婆婆脑子灵醒，赶紧上前开导解释，闺女也是家里人，她落到难处理应互相帮助，讲了一番人情大道理，没成想儿媳一点油盐不进，根本不买婆婆的账，扭脸发出一声咝咝冷笑：“把钱丢给外姓人家，不留给自家儿孙花，真是天下最大傻帽！”儿媳说罢，气昂昂转身奔回自己房里，重重将房门一摔，惊吓得房内孩子哇哇大哭不止。儿子小林傻傻地僵立一旁，没言声，只是不断摇头，不断唉声叹气。曹老汉夫妇彻夜未眠，一对老夫老妻商量了一夜，天亮时分达成一致，此回绝不向儿媳低头服软，一定要挺住！次日，时针滑过了儿媳规定的通牒时间。下午一点，儿媳抱着小孩竟气哼哼回了娘家，一直去了半个多月，丝毫没有回来的意思。儿子过去请了几回，都没能将媳妇请哄回来。忽一日，小林心里突然有了不安预感，匆匆打开柜子，这才发现，所有房本和银行存单，还有一盒子首饰，全被芳芳带走了。情况异常重大严峻，小林立刻如实向父母禀报实情，曹家立刻陷进了一团慌乱恐惧之中。曹老汉想念孙子，没想到儿媳居然将孙子当成要挟自己的人质。儿子急得像只没头苍蝇，红了双眼，抓耳挠腮，团团乱转。曹老汉感觉自己像是忽然失足落马，陷进了幽深冰冷的泥塘汪洋之中，苦苦挣扎，仍无法游到岸边。冷战继续持续发酵，电话里论战不断升级，双方都不肯做出让步，大约过了一个月零五天，曹老汉实在有些撑不住了，他朝思梦想，特别想抱抱孙子，亲亲孙子。那天上午，吃过早饭，曹老汉将一万元钞票递到儿子面前：“给你媳妇送过去吧，就说是你姐退回来的。””好嘞！”小林拿了钱，兴匆匆而去。中午时分，小林蔫头耷脑晃进家门，将那一叠万元钞票，扔到茶几上：“她说必须我姐亲自过去，亲自把钱交到她手里，她才肯抱着孩子回来……”曹老汉听罢，感觉一股寒气凉意忽然涌入脑际，心口一阵发凉发冷发颤，双手抱头蹲了下去。……曹老汉与儿媳之间的矛盾，一直处于僵持状态，默默无言地对峙着。转眼间，三个月过去，儿媳仍不肯抱着孩子回来，继续在娘家长住，丝毫没有要回来的意思。老伴分析，儿媳逼迫咱闺女去给她亲自道歉交钱，只是她不想回来的一个借口罢了，估计都是她父母在在背后做总导演，给他闺女出的馊主意。曹老汉觉得老伴说得也许有道理，有必要试探一下。他忽然想起一句至理名言：大丈夫能屈能伸。那日早饭后，曹老汉用手机呼来了闺女冬梅，在闺女面前摆出六叠钞票来：“你们日子眼下过得紧巴，给你们六万拿去应应急。一会呢，你去给老爸去办件棘手的事儿。”女儿冬梅又惊又喜，一脸茫然。曹老汉便将与儿媳矛盾的来龙去脉，如实坦然相告。然后，曹老汉又将一叠钞票交到闺女手里：“为了咱的家业，委屈你跑一趟，演出戏，先表面上向她服的软，道个歉，当面把这一万块钱给她，想法把她哄回来，继续跟你弟过日子，才是根本，重中之重。她人回来了，房本和那些大额存单，自然也就带回来啦，到时咱们再一步步想法，让房本存单完璧归赵。讨回房本后，老爸日后肯定送给你一套房！”冬梅听罢，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弟媳可不是善良之辈。冬梅临危受命，带上那叠钞票欣然前往肖家。中午时分，冬梅居然假戏真演，伶牙俐齿地还真将弟媳哄劝了回来。曹家生活，表面上又回到了从前，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暗中却潜流涌动。半月后，儿子悄悄向老爸汇报，偷偷翻了个遍，没有发现房本和存单，芳芳很可能都放在了她娘家。曹老汉痛悔得击掌拍胸：‘完啦，完啦！养了一辈子鹰，到了还让鹰给啄了双眼！”曹老汉毕竟在街面上混了大半辈子，见多识广，颇有些人生阅历。他暗暗思量了几日，那日吃午饭时，在饭桌上，他神色庄重地开了腔：“小林哪，你二叔的小超市急等进货，缺钱，他来电话要借咱的一个房本去银行抵押，贷五十万款。一会吃完饭你把那房本给我，我立马给他送去。”儿子心领神会，立刻点头应允。媳妇芳芳仍默默低头吃饭，连头都不曾抬一下。午饭后，小两口房里立刻发出了激烈的争吵声。曹老汉夫妇急忙赶过去。曹老汉训斥儿子：“不缺吃不缺穿，放着好日子不过，吵什么吵！”儿子涨红了脸；“房本和存单都不见了！”老伴忙说：“别急，再好好仔细找找，许是记错了地方。”儿子手拍皮箱：“我亲眼见她当时亲手放在这里边的，我刚刚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到房本存单的影儿。真是邪了门啦！”曹老汉猛一跺脚儿：“傻小子，不会是家里进过贼，失盗了吧？赶紧打110报警啊。”小林摸出手机欲拨号报警，芳芳过来一把夺过手机，扔到床上，面沉似水：“上回生气，我都带在身上回的娘家，这次回来的急，许是忘在娘家了。”小林急忙催促媳妇：“赶紧回去取啊，老爸等着用呢！”儿媳扭身抱起孩子，冲丈夫一扬脸儿：“走啊，开车送我去我娘家取房本儿。”直到天黑时分，儿子孤身一人蔫蔫地晃进家门：“芳芳她又发神经了，说是忘记地方了，到处翻找也找不到房本儿，她要留在娘家继续找，我看她好像是故意找茬儿，不肯回来啦。”又到了收房租的日子。午饭后，曹老汉按家登门取收当季房租，却没有料到，上午已经有人捷足先登，提前将三个月的房租收走了。曹老汉勃然大怒，训斥房客。租房客满脸委屈：“你儿媳亮出房本来收房租，我们敢不给她嘛。再说啦，你们都是一口锅里吃饭的一家人，谁来收还不是一样的……”曹老汉回到家里，急火攻心犯了心绞痛，赶紧服了救心丸，歪在床上休息，脑子却如何也清静不下来，房租收入是全家目前唯一的经济来源，是全家生存的命脉口粮，日后万一有了闪失，就等于断了粮道，断了生存命脉。思想到此处，不由得脊背发凉，浑身淌下一层冷汗来。曹老汉左思右想，到底还是拨通了儿媳的手机，亲自开口请儿媳回家好好和小林继续过日子，他和老伴也都十分想孙子。同时十分宽宏大量，说房本存单租金啥的，都不算啥大事儿，迟早也都是你们小两口的，为这些小事争争吵吵，忒不值得！”儿媳在电话里柔中有刚：“爸呀，我只问您老一句话，我生下的这孩子，是不是您老曹家的血脉骨肉？既然是，那他就理应得到他应该得到的一切！我是在维护您孙子的合法权益，从这一点上说，我眼下所做的一切，我问心无愧！爸，您老放心，我肯定给您老面子，一会我就打电话让小林接我回家……”儿媳一番话，说得曹老汉眼观鼻，鼻关心，哑口无言，默默关了手机。两日后的上午，曹老汉悄悄拿着身份证户口本儿，颠颠地跑了整整一天，开始跑房本、存单的挂失手续。……纸里终究包不住火，雪地里藏不住死孩子。最令曹老汉担心害怕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应验了。自从曹老汉悄悄将房本、存单挂失，补办新证新单后，虽然口风很紧，满以为天不知地不知，神不知鬼不知人不知，做得十分机密。几个月后，到底还是被儿媳芳芳察觉发现。儿媳没有发脾气，只是故伎重施，抱着孩子回了娘家，在娘家翻出房本和存单，默默将那些房证存单撕成碎片，装进朔料袋内，丢进了垃圾桶。不久，儿媳就传出了离婚口风。离婚条件没有超出曹老汉的预料。孩子必须由她来抚养，三套房产和底商归她所有，当作孩子日后生活抚养费和教育结婚等等费用。如果曹家死活不肯放弃孩子抚养权，至少分割两套房产和一百万现款给她，作为一次性青春损失费和精神伤害的补偿。曹家上下，被芳芳提出的离婚方案，弄得焦头乱额，乱成了一锅乱粥。曹老汉用手机呼来女儿冬梅，一家子围坐一起，商讨如何应对芳芳的离婚挑战。商量来商量去，思前想后，十分纠结，进退两难。最后，还是女儿冬梅一语定了乾坤：“依我看吧，我弟现在的婚姻，咱们还得尽全力去争取维持。我弟呢人丑，又没啥本事和工作，找个健康漂亮的好媳妇很不容易，谁能保证再娶个媳妇进家，她就不是第二个肖芳芳？我想大概都一样的钱奴，把钱财二字看得忒重，现如今天下年轻女子大都如此这样。钱财嘛都是身外之物，生带不来，死带不走，依我看嘛，我再去肖家当回说客，咱服软说点软话，把她请回来和我弟继续过日子，也算个完整的家，这才是正理儿。”一直讨论商议到深夜，全家人最后达成了一致意见，不惜在财产方面做出最大付出，尽全力维持小林的婚姻，保住曹家的血脉，才是重中之重。女儿再次登门拜访，苦口婆心劝说芳芳，最后双方达成了妥协，草签了一纸协议。女儿将协议拿回娘家给父母看，曹老汉咧着嘴还是点了头。心想，为了儿孙长远着想，还是忍了吧，肥水到底没肥外人田，孙子毕竟是曹家的血脉。以后曹家香火传承下去，终究还得指望儿孙。儿媳芳芳再次被请回了曹家。次日，曹老汉带着儿子、儿媳去了公证处，办理了公证，除将一套房产送给女儿外，将其余房产、存单全部赠予并当月过户到儿子小林名下，房租收入全部归儿子收取支配。小林夫妇负责二老的生老病死。从下半年起，小夫妻俩开始每月付给公公婆婆一万元生活费。一家人都在公证书上签了字画了押。走出公证处，满脸洋溢着灿烂笑容的芳芳，主动提议一家子去渤海大饭店去吃回海鲜大餐，这回算她做东请客，一定由她来买单。小林一旁连忙恭维媳妇的提议绝对英明。曹老汉满脸现出笑来，急忙点头赞成。老伴冷眼看得出来，丈夫那笑比哭还难看，心里肯定五味翻滚，不是啥好滋味。曹家的生活，又回到从前的平静，回到了常态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