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南玛日麦科村很穷吗地理|甘南:鲁日玛的秋天(张存学)

01 鲁日玛的秋天 文 | 张存学 早晨起来,满眼是白的霜色。村庄的房顶上是霜色,墙头上是霜色,村庄外的草地上是霜色,再往远处,没有收割的燕麦青稞和草山也被浓重的霜色染成微白。这是凝重的时刻,也是一天好天气的征兆。 太阳还没有从东面
原标题:地理|甘南:鲁日玛的秋天(张存学)01鲁日玛的秋天文|张存学早晨起来,满眼是白的霜色。村庄的房顶上是霜色,墙头上是霜色,村庄外的草地上是霜色,再往远处,没有收割的燕麦青稞和草山也被浓重的霜色染成微白。这是凝重的时刻,也是一天好天气的征兆。太阳还没有从东面的山上升起,而天空蓝得惊人。霜色中,村庄的小河哗哗流淌,听着那流淌声,能感觉出那条小河的清凉和纯净。这样一条小河,只有在这早晨的静穆中显现它欢快的声音。一条小河的声音,是活着的声音,是大地赠予旷野的声音。随后而起的声音是牛羊的声音、牧人的声音。太阳刚刚升起时,牛羊出栏,它们奔走在村庄通往山野的路上。这条路,是它们踏出的。在没有雨水的日子里,它们踏出一片尘灰,在下雨的日子里,它们踏出蜿蜒的泥蹄印。这条路一直延伸到小河的那边,然后,它被分解,被漫漫的绿草接纳并湮没。十八岁的扎西走在羊群后吼着、叫着,他显然跟村庄里其他的牧人不一样,别的牧人都是一副安详的样子,羊和牛对于他们来说就像那生长的青稞,青稞长在地里不需要过分的操心,春天将种子撒上,然后让它们自己去长,自己去与那些无用的草争高低,秋天等它们成熟了,将它们割掉,捆成捆晒在地里。牛羊也是如此,早上赶出去,走向山野,牛羊们自己会找到可以吃的草,晚上再将它们收归回来。十八岁的扎西或许已经放了好几年牛羊了,但他却是一副急吼吼的样子,他吼着、叫着,一会儿跑到这边,一会儿跑到那边。他的狗也跟着他忙碌,他跑到哪里,他的狗就跑到哪里。在这样的早晨,整个村庄的声音除了牛羊的声音就是扎西和他的狗的声音了。小河流淌的声音早就被遮盖了,只要村庄里的牛羊,特别是十八岁的扎西走出他家的大门,小河欢快的流淌声就消失了。在鲁日玛,我每天早晨都能听到扎西的声音。有时,我在霜色中看扎西那急吼吼的样子,我不明白扎西为什么总要那样。后来,有一次,我坐在扎西的马拉车去运地里的青稞,扎西问我跟姑娘好过没有。我说:没有。扎西就啧啧着说我可怜。扎西这么说的时候一脸的坏笑。我说:我才十五岁。扎西又啧啧起来说十五岁早就该和姑娘好了。我问扎西,他好过没有。扎西嘿嘿笑着抽了一下拉车的马,马奔跑起来。扎西说,他早就和姑娘好了。我问那姑娘在哪里。扎西朝远处的山野指了一下。我朝他所指的山野望去。我想,扎西之所以每天早晨急吼吼地赶他的牛羊可能要去见他好的姑娘。我接着想,那姑娘是山那边的,她说不定每天早晨也急吼吼地赶她的牛羊走向山野,走向与扎西可以会面的地方。我还注意村庄里的另一个孩子。在这个秋天,这个叫道道的孩子还不到上学的年龄,他成天跟在我身后,他看我笨拙地骑马,看我从马上摔下来。我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坐在地上动弹不得,因为我的屁股疼,腿也疼。我龇牙咧嘴地看道道,因为是他让我骑上这匹无鞍的马的。这匹无鞍的马看似老实,但骑上它,它却专捡下坡的路走,它的用意很明显——它想在下坡的时候将我从它身上颠滑下来。我看着道道,我觉得我摔下来是道道和这匹马共同策划的一个阴谋。道道看不懂我眼中的含意,他抓住颠我下来的马,然后在我面前翻身上去。小小的道道,他上马时简单极了,他将马牵到一个坎楞前,他站在坎楞上便嗖地一下飞到了马背上。然后,他让这匹老实的马飞奔起来。高大的马驮着小小的道道一溜烟便不见了。道道每天依然旋绕在我周围。道道不大会说汉话,所以跟我说话很少。沉默的道道不再教我骑马,而他自己总在我面前展示他骑马的技术,他骑着无鞍的马飞奔,骑着马将小河的水踏出一片惊心动魄的声音。鲁日玛是一个不大的村庄,只有九户人家。我和我的几个同学住在道道家。我们来鲁日玛是收割青稞的。鲁日玛有大片大片的青稞,还有大片大片的油菜。有一天,我翻过一道山梁,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眼前是彩色的灌木,这些灌木有的是红色的,有的是黄色的,这是秋天的灌木,它们的叶子在这个季节里显出了斑斓的色彩。我从来没有想到仅仅隔一道山梁会有这样的世界。这样的灌木伸向远方,伸向远方一个又一个山梁。在更加远的地方,是墨绿色的松林。站在山梁上,我望着远方想,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又会是什么样子。鲁日玛的东面,是草山间的一片开阔地。在远处,这片开阔地被起伏的草山收拢去。村庄里的一位老人每天都走向那里。他在上午走向那里,然后,在下午时他又一个人返回。我无法想象出他一个人走向那里去干什么。有一天,我走进他的家,他的家里飘着浓浓的奶茶味,他倒给我一碗奶茶,他笑着——非常慈祥的笑。他这样笑着看我将奶茶喝下去。在这样的奶茶、在这样慈祥的笑面前,我无法开口问他为什么每天要独自一个人走向那山野深处。但我最终还是知道了他是一个被还了俗的阿克(僧人)。他一个人生活,安详而平静。他每天走向山野深处是继续他还俗前所做的事情。他这样的人,没有人说什么。霜色越来越重,天地的色彩愈加分明。在夜晚,河水哗哗而响。这个时候的鲁日玛仿佛成了世界的中心——整个世界因为鲁日玛的存在而平静,整个世界也因为鲁日玛的存在而进入梦乡。也就是说,在鲁日玛的夜晚,鲁日玛以外的世界再不应该有喧嚣了,鲁日玛的平静湮没了世界上所有的噪叫和喧嚣。一个早晨,我醒来时看到白茫茫的雪覆盖了大地,一切都成为白色的。这一天的第二天,我和我的同学们告别了鲁日玛的乡亲,告别了扎西,告别了小小的道道,还告别了那个老阿克。02贡塞喀朵文|张存学又一次到达贡塞喀朵。站在贡塞喀朵边缘的高地上,贡塞喀朵草地中的水流一湾又一湾显现或者隐没。天空的云退到了远处的山脊上,那是雄浑得不得不隆起的山脊,那是著名的阿尼玛卿山延伸到贡塞喀朵的山脊。白云紧伏在那道山脊上昂着头,阳光照耀着它们,它们像蛟龙像骏马随时都可能飞腾在贡塞喀朵的上空中。事实上,贡塞喀朵是一个沉静的地方,它遍布的水流,它开满鲜花的草地,还有移动的羊群和牛群都在沉静中存在。而碧空的阳光照在它遍布的流水上时,它像金子一样闪光。贡塞喀朵是一个金子般的地方。贡塞喀朵四周绵延着山峦。黑帐篷里的牧人说,每一座山都是神山,它们相互都有关系。一个女性的神山或者是另一个神山的妻子,或者是另一个神山的母亲。这样的神山还会与远处的某个神山有着更深的关系。山不动,但山的神灵会动,这样的神灵会在某个夜晚或者某个白天到另外的神山面前去。在这样的传说中,站在贡塞喀朵边缘的高地上会感到无形的神就在眼前,就在身边,贡塞喀朵因此在沉静中变得生机盎然起来,人和神,大地和神,万物和神在宁静中相处。贡塞喀朵的祭神台就在边缘的高地上,祭神台周围是雪花一样飘落的隆达。在我们到达的时候,几个年轻人走上祭台煨桑并将隆达一遍又一遍抛向天空,他们一边抛洒一边向神呼叫。风到来,风卷起飘向空中的隆达,风将祈愿带给了山神。我已经不止一次地目睹过这种情形。几年前,我在贡塞喀朵时,风夹着雨将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抛向空的隆达卷向远处。在高高的祭台上,那个年轻人一边又一边向山神呼喊。风雨中,那个年轻人的身姿孤独而执着。朝贡塞喀朵的远处望去,那里隐隐而现的是闪着金光的金顶。那是宁玛寺的金顶。宁玛寺处在贡塞喀朵的中心,它亦幻亦真,就像神话中的一处建筑。走过草地,走过一湾又一湾的水流,宁玛寺真实起来,它金碧辉煌,色彩斑斓。印度和中式合璧的佛殿在宁静中矗立。在它的近旁,是近一百米长的石经墙。这是惊人的石经墙,它是由一块块刻满《大藏经》的石板叠摞而成。当地人说,这是中国藏区第二大石经墙,第一大石经墙在青海。站在金碧辉煌的佛殿前想到一千多年的莲花生大师,他从遥远的异域而来,降伏各种神怪将佛法弘扬在雪域大地。抬眼再朝前望去,蜿蜒的山峦依然遥远。想象中,山峦的那边依然是水草丰茂的草原,依然是横亘于大地上的山脉。然后,又想到果洛大草原,想到阿尼玛卿山。阿尼玛卿山海拔六千多米,它是安多藏区最大的神山,它护佑着安多地区广大草原上的万千生灵。人们说,顺着贡塞喀朵再往前走几十公里便会青海那边的久治县,那里有圣山圣湖。但我只愿在贡塞喀朵徜徉。我已经两次来过贡塞喀朵,贡塞喀朵对于我来说,是一个足够让我安静的地方。在这样的地方,人不再是主宰者,不再是在喧闹中听闻对峙之声的人。在贡塞喀朵,天地人神共在。离开宁玛寺时,我突然想到我的父亲。五十多年前,他曾到达过几十公里外的久治县,他因战事负伤,然后住在久治县的医院里,他在那里住了三个多月。之后,他走出迷蒙的岁月转业到草原上工作。时间总是飞快地过去,几十年前的兵戈铁血给予人们伤痛,但草原依旧,贡塞喀朵依旧。他的孙子,也是我的侄儿如今在这贡塞喀朵的乡上工作,而我又不断地到达这里,贡塞喀朵连同它所在的高原似乎在更加久远的年代里就在召唤着我们一代又一代的人。我一次又一次来到贡塞喀朵时,贡塞喀朵就像我在大地上寻找的源头,它以宁静的步履让岁月低头,以宽博胸怀收伏所有的喧闹,然后,以神之故乡的姿态一次又一次接纳我的到达。张存学,生于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合作市。中国作协会员。主要作品发表于《收获》《十月》《中国作家》等。出版中篇小说集《蓝丽》。出版和发表长篇小说有《轻柔之手》《坚硬时光》《我不放过你》《白色庄窠》等。长篇小说中篇小说短篇小说责任编辑:

本文来自投稿,不代表长河网立场,转载请注明出处: http://www.changhe99.com/a/aN6N47pvwz.html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