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an class段羡菊:瓦尔登湖的乡村乌托邦

《瓦尔登湖》是美国作家梭罗独居瓦尔登湖畔的记录,描绘了他两年多时间里的所见、所闻和所思。该书崇尚简朴生活,热爱大自然的风光,内容丰厚,意义深远,语言生动。 ——百度百科 瓦尔登湖的乡村乌托邦 绿 蓝变幻,明晃幽暗,颜色深浅不一、远近
原标题:段羡菊:瓦尔登湖的乡村乌托邦《瓦尔登湖》是美国作家梭罗独居瓦尔登湖畔的记录,描绘了他两年多时间里的所见、所闻和所思。该书崇尚简朴生活,热爱大自然的风光,内容丰厚,意义深远,语言生动。——百度百科瓦尔登湖的乡村乌托邦绿蓝变幻,明晃幽暗,颜色深浅不一、远近不一、季节不一的瓦尔登湖,经梭罗的描述,如同仙湖,让人读来心驰神往。梭罗以自己在林间的劳动居住为例,不断地宣扬极简的生活方式,认为这是人与自然相处的真谛。我佩服他身体力行的倡导,不过,作为一个在乡村长大的人,我也深知他的经验其实是无法推广的。“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壮年男子的他,一人独居,又不消费,确实能够生存。可是,假如他需要养老、顾小,极简的方式能够支撑吗?如果抛老、弃小,人类又如何繁衍?一只蚂蚁,冬眠之前也要储备物资,只顾自己的现在,没有任何物质的积累,万一生病,将来失去劳动能力,又何以生存下去?摆出这些问题显得功利,却是绕不开的现实。梭罗浪漫单纯的乌托邦想象,在农民那里可能会得来一声叹息一阵摇头。梭罗反复推介的极简生存,其实就是最低限度的自给自足的生活方式。对于城市长大的人而言,或许很新鲜。而对于传统的农民而言,这是不言而喻、自然而然的事情。在漫长的小农年代,中国农民都是“极简”高手。孩童的我和小伙伴玩耍,常摘下皂角树的叶子,放到池塘边的石板上,浇上水,拿起石头捣烂,手一拌,石板上立即涌出大堆的泡沫,可以搅在手里嬉戏。那时农民已经使用工厂生产的肥皂了,但我可以想象在肥皂出现之前,人们曾经运用皂角树叶和果实来洗衣服,洗头发,用大自然提供的资源帮助人类解决生存的问题。对付疾病,农民也有很多土办法。比如孩子风寒感冒,一般不会去医院。大人会端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或许中间还放一点磨成细粉的石膏,让你喝完。我们家菜园的一角栽种了特殊的植物——紫苏。家里有人着凉,大人就揪一把紫苏煮汤服下。现在城里农贸市场的摊档上,也经常见到一束束的紫苏,那是作为煮鱼的配料,不再药用。桔子吃完,皮不会丢,放到窗台风干,留着泡水预防感冒之用。除了这些杂方,还有拔火罐、刮痧。刮痧痛如严刑拷打,每次奶奶两只紧勾着的手指朝我伸来,我是能跑就跑,能躲就躲。村民的眉头、脖子经常请一道道红印,有时请人刮,有时自己刮,不明就里的外人以为打架所致。村民把静脉注射叫“打吊针”,小时有人胳膊上系根管子扎针输液,在别人印象中是患了大病。而现在,只要有点头痛脑热,不管城乡,都往医院跑,排排坐挤在一起打点滴。过去的农民,不分男女,几乎每个人都识得几种草药,当得了半个中医。我家隔壁组有户人家,户主身高脸黑,家里孩子成群,住小黑屋,家徒四壁。但是不知祖传还是别人相授,他有一手“火药”绝活。村里的人烫伤了,找到他,他上山扯几根药草,捣烂贴上,立马恢复,他也因此得到尊重。工厂流水线厂下来的席梦思,如今已经常见地铺在很多农户的床上。只有一些年长的老农,像我父亲,还习惯躺在稻草垫子上面。我还记得编织的场景,秋收之后,稻谷脱粒,大人筛选预备一些上好的稻草杆子,整齐晒干。农闲之时,晒谷坪上,阳光之下,坐在凳子上,朝手掌上吐一口唾沫,将两股稻草在手掌上一搓,不一会就编织出一根绳子做工具,接着将稻草杆子编成一床长方形的床垫。幼小的我跟着搓过绳子,不过不会编床垫。这样的稻草床垫,温暖,结实,经久耐用,可以用很多年。陶,现在成为一种艺术品,由极少数专业人士制作。在小时候,陶是村庄的一部分。田野西边的山坡上,有一孔像长蛇一样趴着的空洞。出窑后,降温了,一班小孩从最下面的点火口爬进去,经过一堆堆瓦、坛、罐,一直没到顶头的口子钻出来。窑洞两边,也间隔着有一些出口。窑洞侧面为制陶场地,草棚里面竖着可以旋转的木柱,旁边堆着一堆泥巴。村里很多人都会制作一些简单的陶器。场地外面空地上,摆着很多陶制品。形状最大的,是那一排排开口圆敞的大水缸。每家每户都少不了一口,放在木框中,从井里挑回水,倾倒在水缸里储存使用。几年前,到望城的铜官窑遗址博物馆,看到一溜斜坡的泥土中,排列着一行密密的瓦片。这残缺的废墟,被当作国宝一样珍藏。导游郑重介绍,知道吗,这叫龙窑!这时我才知道如今已不见踪影的村边窑洞,原来名称为龙窑。梭罗在瓦尔登湖旁的土地,是借居爱默生的,自己搭居一间小木屋。可想而知,那是极其简陋的建筑。小时,农民建房,都是自己动手,亲邻相助。上世纪八十年初,村里掀起一波建房高潮,不再烧青砖,多用红砖。红砖也是村民自己制作,方言叫作“ban(音扮)砖”。“ban(音扮)”之意,是摔倒,这里延伸比喻为举起泥巴往长方形木框里砸的动作。这活劳动强度很大,很累人,也需要技艺。我和春弟在年少时也霸蛮干过,不大成功。农民围窑烧砖,都是全家动手,并邀请亲戚村邻,采取“换工”方式完成。至于建房时请的砖匠、木匠,都是附近一带的人。十年前开始,村边出现了机械化的砖窑厂,人工也就退出了。有趣的是,我还跟着大人夯过土墙。家里要在菜地旁建一杂屋,不值得用砖。于是用石块铺好地基,在石块上放四块木板架一个长方形空间,往里面倒进卵石、泥土,再靠人力举起木槌、铁槌砸紧,一堵墙就夯实了。拆下木板,依次往上一层一层再加上去,一面墙壁就这样建好。小时常穿棉布,旧了,染新了再穿。染匠到村,在村头支几口里面翻滚颜料的大铁桶,将棉衣放进去搅拌,勾出来已经染青。我没见过家里人织布,但小时候书架就是废弃的织布机改造的。上世纪70年代初我懂事时,家里已经开始用电,但经常停电,也不舍得电费,常用墨水瓶和灯芯制作的煤油灯,风一来,火苗就摇曳,在墙壁上晃动着巨大黑影。除了盐、铁之外,在一个乡镇范围内,村民要维持最基本的生存,几乎任何东西都不必购买,自己可以解决。没有工业的介入,这种自给自足的方式极其环保,几乎没有任何污染,水是清的,天是蓝的,你不必担心米中还有一种叫镉的东西超标,也从没想到土壤有朝一天会被重金属污染所困扰。《瓦尔登湖》里引用学者的话,农业利润是正当的利润,梭罗详尽描写碰到的一个在干活时笑个不停的农民。其实,不管在哪个国家,在现代社会出现之前,传统的农业生产方式是极其艰辛的,所得的利润是极其微薄的。农民在田间地头忙碌不休,只能勉强温饱,基本上没有剩余,“自给”可以,“利他”就难。自给自足的生产方式像玻璃一样,禁不起灾难这柄锤子的敲打。比如大病是不能靠紫苏这样的菜园草药对付的,过去乡村儿童的夭折率远远高于现在。梭罗像是今天“变形记”节目里下乡的城市孩童,他眼中瓦尔登湖畔农耕的美妙,其实就像水面上跳动的阳光一样,只能是破碎的存在。先是工业化,继之是城市化,近三十年这两股时代潮流,席卷乡村,瓦解了自给自足的传统。在很多乡村,如今几乎一切生活必需品,村民都要从市场上购买。土鸡、土猪、土蛋,农民自己也寻觅不得。传统的耕种技术,在80后一代几乎完全失传;木匠、漆匠、裁缝的技艺,也正在消失凋零。当然,不能说农村青年不再“心灵手巧”了,从他和她的手中,输出的不再是一捧稻谷,一把蔬菜,可能是一双鞋、一块电子手表、一块手机屏幕。匠人般的小农劳动,自然比工厂里流水线上的机械劳作,要丰富、有趣,更有创造性,有美感。不过,当外界像梭罗这样的人或许为之伤感的时候,绝大部分村民们为劳动负担的减轻、为生活水平的提高喜笑颜开,对以往的生存方式弃之不顾。毕竟,在现代社会,不管国内国外,田土只能为一小部分农户提供生存的机会,大部分乡民,可以兼顾农田,但主业必须是工是商。无数的青壮男女农民,远离父母、孩子,到遥远的异乡,闯世界,谋生存,然后把钱源源不断汇入乡村,支撑乡村的生活。十多年前的2004年,我在湖南澧县的乡村田野旁,走访了一位正在田间劳作的青年农民。曾经走南闯北打工的他骄傲地告诉我,上海的地铁“我修建过”。那时农业税和乡统筹村提留还没废除,农民负担较重,粮价也不高,种粮补贴也闻所未闻。不少农民把靠近河、湖,不易排渍的深水田——洞庭湖区通称“湖田甩亩”,撂在一边。他交一点租金,把这些抛荒废弃的劣田收拢,种植,放渔,获表彰为“全国种粮大户”。妻子也从沿海返乡,在县城一家工厂打工,兼顾老人、孩子。虽然遇到偷盗干扰等难题,小伙子却是一脸的满足和干劲,触发我感叹,现代版的“男耕女织”,可能就是这样的家庭组合吧。掩卷《瓦尔登湖》,我又想到了这对夫妇。如果能够在本县之内务农、务工,兼顾家庭,这也是一定地理范围内的“自给自足”。时代在变,生活水平在提高,土地提供不了那么多农耕的机会,那么这种工、农乃至商相结合的“自给自足”,也是珍贵的,幸福的。天地之间的乡间劳动、田园生活,将来一定会是被城市病苦恼的城里人所追逐的。不过,“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这种“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的自给自足生存,未来恐怕只能是小众的体验,或者业余的回归。瓦尔登湖其实离马萨诸塞州的康科德镇只有两英里远。一条时常轰鸣的铁路穿越湖边,夜间经常惊醒对工业和城市厌烦的梭罗。两年后,梭罗返回城镇,写作,旅行,到铅笔厂打工赚钱,再也没回到瓦尔登湖。作者系新华社湖南分社高级记者来源:《中国乡村发现》2018年第3期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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