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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小学堂·节气家书
文 | 沈家智
音频选自博雅小学堂APP
桐桐：
见字如面！
这几天杭州真热，很有夏天的味道，姹紫嫣红渐渐退场，该是绿树浓荫的季节了。
我喜欢这样的季节，百花过后，必有百果渐次成熟，这是自然的馈赠。我昨晚做了个很美的梦，梦见你在一个山谷里采摘山莓，两只小手攥得满满的，红色的浆果汁液染红了你的衣裳。一梦醒来，满眼都是你笑靥如花的样子，还有山莓浓浓的奶香味道。
我想念山莓，也想念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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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小满了，这是夏天的第二个节气，也是个和食物相关的节气。自古以来，人类辛勤耕耘土地，而土地赐人以百谷。二十四节气不仅能够提醒先人们耕种，令民以时，也会告诉人们粮食的长势。小满到了，小麦也该灌浆了，先人们即将告别青黄不接的时节，这是自然给予的希望。
现在我们的食物如此丰饶，以致于忘了节令。桐桐，五月初是吃樱桃的时候，樱桃个小，但比车厘子要甜很多。上次你说想吃，我记在了心上。可等我去杭州寻找时，樱桃已经下市了，它的果期太短，短短十天就没了。心里一直歉疚。好在后面将要成熟的水果都多起来了，我还有弥补的机会。
比如油桃，比如枇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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枇杷
枇杷是我极爱吃的，尤其是软条白沙。
我回家要经过一条老旧的巷子，宽可通一车。一侧是人家，一侧是院墙，院墙脚下是一排花池，里面种了很多花草乔木，有紫荆，结着月牙形的荚果，每天清晨都宿满了啄食的白头鹎；有七姐妹蔷薇，现在还如火如荼；花池沿口上摆了几个泡沫箱子，种着碧绿的葱和已经要衰败的大蒜；朱顶红也正好开花，比园艺店里的要灵气很多。
前几天傍晚路过，猛然发现白石灰的院墙外探进来几枝枇杷，都已点点金黄了。此后的几日，每天傍晚路过，都有人架着木梯子爬上墙头去采撷。我问：“好吃吗？”答说：“酸死了”。抓给我一大捧，果然酸死了，品种不好。
老巷子，酸枇杷，大人孩子骑墙头，也是一种滋味。
让我想起归有光看枇杷，却是另一种滋味。归有光是谁，你现在还不知道，等你再大些，我会给你读《项脊轩志》，这是极美的散文，我读书那会儿，这一篇是要通篇背诵的。历经十余年后，许多已经忘记了，唯有最后的那句经常会想起：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每每读此句，心生悲戚。睹物思人者，莫过如此。
桐桐，小满之后，该是麦秋了。
麦秋也是时节，很多人不知道。大多节令的名字都极美，譬如花朝、梅雨，言之有物，有雅气。麦秋也美，是指初夏时节。《月令章句》里说：
百谷各以其初生为春，熟为秋。故麦以孟夏为秋。
时至麦秋，麦芒也硬了，老农的胡茬一般刺刺如针。二十四节气是以北方的气候来定的，中原的麦子还在灌浆，而千里之外的杭州的乡下，有的已经在收割了。
前几天路过一片田野，正好阴雨，大面积的麦田茫茫渺渺的，正是黄熟时节，确如金秋一般。有老人弯着身子收割，镰刀过后，田地里留下高高的麦茬。
余杭大面积种麦，我是近几年才看见。秋稻收过，撒下麦种，开了春就是绿绿的一片。小麦收完，又将是碧绿的稻田。以前我也偶见过种麦子的，但都是边边角角种一点喂鸡，或者阿婆们念佛用，布局上星罗棋布。
我总记得有一年路过这里，也是一个老人在割麦，正搂着一大捆新收的麦子往三轮车上放。旁边是他的麦田，却不足一分地，麦子都一把一把的躺在温软的泥土上，麦茬黄黄的，一垄垄整齐的排列着，场景虽小，也有丰收的景象。夕阳已经斜斜的划向了山角，余晖静静的洒在老人身上，我突然意识到大麦熟了，油菜也已结籽，乡下的布谷鸟也该在清晨叫起了——曾经有那么长的一段时间，我住在山沟沟里，不需要手表与日历，植物会告诉我季节。
是的，大麦黄了，该入夏了，蜀葵也该开花了。
桐桐，这是我今天要和你讲的一种花。
据说在华北一带的大麦产区，蜀葵还有另外一个更直接的名字，叫“大麦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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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葵
这种锦葵科蜀葵属的二年生直立草本植物，在中国分布极广，原产于蜀地，故名“蜀葵”。也有叫“一丈红”的，是因其开花时满条皆花，十分繁盛。
清代陈淏子有一本园艺专著很有名，叫《花镜》，知道的人多，看的人少，里面讲蜀葵的部分极其详尽，让现在的科普术语望尘莫及：
蜀葵阳草也......来自西蜀，今皆有之。叶似桐，大而尖。花似木槿而大，从根至顶，次第开出......八月下种，十月移栽，宿根亦发。嫩苗可食。
我12年时候得了一小包种子，各式各样的花草混杂在一起，就在菜地边撒了下去。后来发了一大片凤仙花、百日草还有蜀葵。最令我满意的就是蜀葵，有白花、紫花和红花，单花的花期极短，白天刚刚盛开，一夕夜雨便零落尘泥；但花苞一批一批，连绵不绝，总体花期极长，可从五月一直开到中秋。
这种花极其好养，不需要格外打理，但因为植株太高，可达一丈有余，城里的楼房是不适合的，在农村就极其常见了。前一阵子看鲁迅的《野草》，有一篇《好的故事》，是很美的文字，没有了剑拔弩张的气势，满满的都是江南烟雨味，里面有关于蜀葵的一句话：
河边枯柳树下的几株瘦削的一丈红，该是村女种的罢。大红花和斑红花，都在水里面浮动，忽而碎散，拉长了，如缕缕的胭脂水，然而没有晕。
文人养兰草，官家种牡丹，蜀葵就该是农家妇女在院角挖一个坑，扔下几粒种子，它也会争气的开出花来。
当然，有些皇家人也会偶尔吃吃民食。西汉上林苑里就种有蜀葵，曹操的铜雀台也有，到了明代，“成化甲午，倭人入贡，见栏前蜀葵花不识，因问之”，这花日本也有，只不过使者没学过植物罢了，也有可能是御花园的品种太多了。
家里种不了蜀葵，可以剪一两枝回去瓶插。《广群芳谱》讲了一种瓶插方法，我还没试过。把花枝基部两三公分放进开水中浸烫一两分钟，立即浸到冷水中，这样做可以梗塞切口，防止花枝组织液汁外溢，最后插进花瓶，这样可以更久保鲜。开水也可以用石灰水替代。据说这样可以“花开至顶，叶仍如旧”，不知确否，你可以试试哦。
我最近在忙着弄自己的小院子了，我希望里面能开满花，等你来了，我躺在躺椅上喝茶看书，也看你在花丛中笑，想想都美。这是我干活的动力。
期待见到你。
此愿
夏绥！
家智
小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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