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义张永义:方中通《哀述》诗释读

原载《中山大学学报》2018年第1期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桐城方氏学派与明清思想转型研究”(14BZX033) 作者简介:张永义,河南泌阳人,哲学博士,中山大学哲学教授。 摘要:《哀述》是清初数学家方中通守丧期间所作的一组
原标题:张永义:方中通《哀述》诗释读原载《中山大学学报》2018年第1期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桐城方氏学派与明清思想转型研究”(14BZX033)作者简介:张永义,河南泌阳人,哲学博士,中山大学哲学教授。摘要:《哀述》是清初数学家方中通守丧期间所作的一组七言古诗。在这十首饱含真情的作品中,方中通回顾了他的父亲方以智一生的学行和志业,并对时人所关心的忠孝节义、儒佛分合、学术宗旨等几个重大问题给出了自己的说法。考虑到方中通长期陪侍在父亲身边,这些说法很可能就包含着方以智本人的自我定位在内,因此该组古诗是我们理解方以智思想的重要参考文献。关键词:方中通;方以智;《哀述》;异类中行方中通(1634-1698),字位伯,号陪翁,乃方以智(1611-1671)第二子。《哀述》是他在守丧期间所作的一组怀念父亲的诗作。这组诗,除小序外,一共十首。每首诗中,都附有一些解释性的文字。诗的内容,基本上涵盖了方以智一生的学行和志业,因此大体上可以看作是一篇“盖棺论定”之作。在写作这组诗时,方中通除了正经受丧父之痛外,也才刚刚从牢狱之苦中脱出。他被逮的原因和他父亲一样,都与“粤案”有关[①]。迄今为止,“粤案”的详情如何,我们并不知道,但它对这个家庭的影响却是致命的。一方面,方以智正是因为此案而死于非命。另一方面,中通也前后两次被投入到大狱之中。只是在亲族的联名具保下,他才得以短暂出狱,前往江西万安奔丧[②]。方中通在江西守丧的时间大约有半年左右。在这期间,他把父亲留下的法语汇编成册,并认真地回味和总结了他父亲那异常曲折的一生。由于方以智一生颠沛流离,出入儒释,最后还以待罪之身了结,他的出处进退及思想归宿究竟该如何评定,的确并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事实上,无论是方以智生前还是身后,这方面的质疑和非议从来就没有间断过。中通的《哀述》诗,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对那些质疑和非议的一种回答。方中通一共兄弟三人,从跟随父亲时间的久暂来讲,他并不是最长的。但就学术造诣及对其父一生学行的了解而言,他应该是三兄弟中最有资格承担起这份责任的。方以智晚年主要活动于江西一带,三子轮流陪侍,而中通花的时间最多。康熙四年,方以智有诗赐中通:“念汝随余学,环中竟左旋。冬春看两度,首尾算三年。”[③]中通在《青原愚者智禅师语录》跋语中也说:“向侍青原,两闭冬关,父子恩深,刀斧莫入。”[④]正是由于这种长年陪侍的经历,中通才把自己的诗文集命名为《陪集》,并自号曰“陪翁”。另外,他也是三兄弟中唯一受到“粤案”牵连的人。所有这些都表明,中通与其父在思想和行为两方面皆有极深的勾连,他对父亲一生行迹的叙述和评价具有极高的史料价值。甚至,他的“哀述”诗中,也未必没有包含某些方以智本人自我定位的因素在内。有鉴于此,我们下面对《哀述》诗的内容略作分析与解释,希望对于方以智思想和学行的研究,能有些微的帮助。疏漏之处,敬请方家指正。一西泠姚有仆年伯序老父《瞻旻》诗,谓才人、孝子、忠臣合为一人者。呜呼,知之深矣!然未睹老父二十年来之著作,向见其翂顗之行,甄苏之节,称之为孝子,为忠臣;又见其经史会通,词章博雅,穷百家之书,工百家之艺,谓五地再世,称之为才人已耳。呜呼,万世而下,其所以景仰浮山先生者,岂特此哉?世固有性命之学,有象数之学,有考究之学,有经济之学,有三才物理之学,有五行医卜之学,有声音之学,有六书之学。老父穷尽一切,而一征之于河洛,破千年之天荒,传三圣之心法,准不乱而享神无方,必有事而归行无事,天然秩序,寂历同时,以无我为备我,以差等为平等,午会全彰,诚非虚语。倘姚公至今日披读《时论》《炮庄》《易余》《物理》《鼎薪》《声原》《医集》《冬灰》诸书,仅谓之才人乎哉?虽然,忠孝所以成其才,才所以济其学,浮山先生之直继缁帷,职是故哉。独是生于忧患,别路藏身,甘人所不能甘之苦,忍人所不能忍之行,瓢笠天涯,晚遭风影。不孝孚号,被羁故里。呜呼痛哉!我父竟舍我而逝矣。破浪奔丧,终天绝地,罪负须弥,无以自解。五云苫次,濡血写哀,莫述万一,用付纸灰而已。辛亥冬,不孝孤子方中通百拜识。此段为《哀述》诗的小序。除了交待写作时间外,方中通主要表达了两层意思:一是其父一生的皈命处在儒而不在佛,一是河洛之学才是其父统摄一切学问的基础。关于第一点,中通特别提到了姚有仆“才人、忠臣、孝子合为一人”的评论。姚是方以智的同年,名奇胤,钱塘人,中进士后,选授南海县令。弘光元年,方以智为避阮大铖迫害,改名换姓,逃往广州,曾寄居在姚奇胤署中,并深得后者相助。奇胤称方以智为孝子,指的是方以智曾经膝行沙塸两年,控疏鸣冤,最后终于脱父于牢狱,有如古之吉翂、虞顗。称其为忠臣,指的是方以智在北京沦陷之时,虽备受拷掠,仍不改其志,并乘间南奔,有如唐之甄济、苏源明。称之为才人,指的是方以智学博识广,无所不通,有如佛经中五地菩萨,通达世间一切之学。对于姚奇胤的说法,中通有着发自内心的感激。要知道,正当方以智漂泊天末之时,南京弘光小朝廷的刑部尚书解学龙、右侍郎贺世寿上奏从逆罪案,方以智赫然名列“宜杖拟赎”的第六等[⑤]。御史王孙蕃论方以智,亦有“自亏臣节,复撰伪书,以乱是非”之说[⑥]。在那个党争不断、交通不畅、信息混乱的年代,方以智无论如何辩白,都难以消除人们的质疑。从现存《浮山文集后编》中可以知道,方以智曾经向包括瞿式耜、朱天麟、金堡、李雯、张自烈等在内的一大批师友申诉过自己的冤屈,这足可看出他当时的心理压力之大。在这异常凄苦的日子里,姚奇胤是方以智的主要支持者之一,他曾上书隆武大臣黄道周,替方以智辩护说:马、阮报怨,南都以亡,自拔来归者得问罪矣,西北之人不俱漏网乎?且有不归而旋降■者,其父兄扬扬于家,不敢问也。夫臣子以礼守节,不当问受恩之深浅。然朝廷以法服人,则官之大小轻重,宜分别而等杀。如自宰辅而下,金紫大臣,何许?其执政要路数十年者,何许?今止逮二三南归之小臣,官未满百日,禄不过十石,为王维、郑虔者,锻炼大辟,而尊宠与贼召语者,反蒙收用,其何以服后世?嗟乎,士有幸不幸耳。早生数十年,皆忠孝廉节,身名俱泰。不幸遭乱,一不免,遂为世所蹂躏至此。才与名,真老庄之所恨哉!至为甄济、苏源明者,事久论定,芳名自传。时当害才之世,不得受甄、苏之赏耳。若今日南都,降索头等,岂得籍口王维、郑虔比乎?[⑦]奇胤提到的王维、郑虔、甄济、苏源明四人皆与安史之乱有关,王、郑二人曾署伪职,甄、苏则始终拒绝与安禄山合作。在姚奇胤看来,生当乱世,不必对那些被迫降贼的官员们过于苛责。至于忠贞不屈如甄济、苏源明者,虽一时可能蒙受冤屈,事白之后,芳名自会流传千古。这段话中虽未出现方以智的名字,但从奇胤《瞻旻》序来看,譬作甄、苏的,正是方以智本人。后来隆武帝公开为方以智平反,并恢复其旧职,显然和姚奇胤的努力分不开。作为方以智的子嗣,方中通对于这位年伯的古道热肠,又怎能不感激涕零呢?“呜呼,知之深矣”,这里面当然包含着无限的深情。至于用“才人”形容其父,方中通认为显然是不够的。这并不是说中通对姚奇胤有什么不满,毕竟后者并不能预知其父后半生的学术造诣。隆武二年,姚奇胤升任监察御史,在江西赣州抗清,英勇献身[⑧]。这一年,方以智才刚刚35岁。奇胤能够读到的方以智作品,大概只有部分诗文和《通雅》手稿。如中通所提到的《时论》《炮庄》《易余》《物理》《鼎薪》《声原》《医集》《冬灰》诸书,全都没有面世。按照中通自己的说法,他的父亲虽然博涉多通,穷尽一切(包括性命之学、象数之学、考究之学、经济之学、三才物理之学、五行医卜之学、声音之学、六书之学等等),但并非杂乱无章,它们全都可以统摄于易学中的河洛之学,所以仅用“才人”来形容,并不足以反映其父“破千年之天荒、传三圣之心法”的大贡献。方以智如何在河洛之学上“破千年之天荒”,下面的诗文还有详述,这里暂时不论。倒是中通的说法提醒我们,过去流行的一些论断如《通雅》是方以智最重要的著作,需要接受重新的检讨。小序的末尾又回到了第一个问题。中通断言:“忠孝所以成其才,才所以济其学,浮山先生之直继缁帷,职是故哉!”句中的关键是“缁帷”二字。《庄子·渔父》篇称:“孔子游乎缁帷之林。”因此后世常以“缁帷”代指孔子和儒家。在中通看来,道德是学问之本,忠孝又为道德之纲。其父作为忠臣和孝子,理当归宗于孔门。二十年的出家生活,只不过是“生于忧患”,被迫“别路藏身”而已。方中通显然并不甘心让他那以僧人身份死去的父亲,身后仍然还为僧人。“粤案”终结后,方以智的灵柩被运回浮山,葬在其母的墓侧。这是方以智本人的遗愿,当然也更是方中通和他的兄弟们的愿望。总之,作为《哀述》诗的小序,方中通所表达的,其实就只有八个字:“本于河洛”、“直继缁帷”。这八个字,也正是下面十首诗所要讲述的中心内容。二骑箕万里破苍天,丙舍高吟送纸钱。阙下变骚今日读,墓旁家《易》几时编(自注:变《离骚》而为《激楚》,编《时论》以继先人,俱详后注)。堪伤南北忘身后,欲令东西正学传(自注:北都矢死,南海重生,其所以鸟道孤行而不自已者,既开圆三宗一之全眼,欲救两家拘放之病,有功末世,岂浅鲜哉)。莫怪缁帷人不识,相看别路总茫然(自注:异类中行,原非获已。行者固难,知者亦不易)。这首诗与小序一样,仍属提纲挈领。末两句“莫怪缁帷人不识,相看别路总茫然”,是“直继缁帷”、“别路藏身”的另一种表达方式。自注中的“异类中行”是说其父虽著僧服,但落脚点仍在儒家。“行者固难,知者亦不易”,则是说其父的深心苦志并非常人所可理解。对于中通的这种说法,可以找到很多的支持材料。最有说服力的,其实还是方以智自己的话:忽忽三年,易箦之际,竟不得一送。破关奔丧,遑问法云有例乎?袒踊袭绖,无发可指,无地可入,罪通天矣。合明寺之阳,旧卜佳城,治命即事。襟土攀柏之余,念及遗言,合编《时论》,且以自尽,留其残喘耳。嗟乎!忽言至此,更有一痛。家有数千年正决之学,而复不能侃侃木舌,且行异类,托之冥权,是又将谁告乎?不觉直叙,声已复吞。惟大人在天之灵,式冯鉴之[⑨]。这是方以智在其父方孔炤墓前写下的《灵前告哀文》中的一段。文中哀叹自己无法承继“数千年正决”之家学,只好借异类(“且行异类”)而行方便(“托之冥权”),这种苦况又能向谁诉说呢?面对亡灵时的“不觉直叙”,恰恰是方以智心迹的最真实独白。中通诗中,值得注意的还有第七句“欲令东西正学传”。方以智虽然从未忘记儒者的使命,但二十年的僧人生涯也不能说全是应付。关键就在中通自注中说的“既开圆三宗一之全眼,欲救两家拘放之病”。“圆三宗一”,指的大概是方以智下面这句话:“教无所谓三也,一而三、三而一者也。譬之大宅然,虽有堂奥楼阁之区分,其实一宅也,门径相殊,而通相为用者也。”[⑩]如果三教可以互通,那么救正儒佛两家拘放之病,就不仅有功于儒,而且也有功于佛。所传正学,就不仅包含有儒,而且也包含有佛。近似的意思也出现在方中通为《药地愚者智禅师语录》所作的跋语:“本传尧舜禹汤文周之道,转而集诸佛祖师之大成,而尧舜禹汤文周之道寓其中,时也,非人也。教以时起,道以时行,何莫非异类中行乎?何莫非因法救法乎?”[11]文中强调的虽是“异类中行”,但就承认其父“转而集诸佛祖师之大成”而言,他显然也并不否认其父对佛教的贡献,只不过在儒佛之间仍然存在着轻重之分而已。三家传患难足啼痕,我父曾经大父冤。不重南宫夸姓字,但依北寺泣晨昏。举幡只为悲亲老,挝鼓终能感帝恩。《激楚》如今当再拟,教人无奈赋《招魂》(自注:老父通籍时,值先祖遭党祸被逮,左右圜扉,悲呜饮泣,未及殿试,控疏请代,幸感圣恩,时著《激楚》以见志。呜呼痛哉!我父罹忧,小子代诉,讵知事白而见背哉?天不慭遗,如彼苍何)。第二首诗,讲的是方以智为父诉冤事。诗文和自注中都已描述了方以智奋不顾身、控疏请代的情形,这也是人们赞叹其为“孝子”的重要理由。可以补充的有以下两点:一是事件的起因。方以智父亲方孔炤原为湖广巡抚,参与围剿张献忠。一年之间,取得八战八捷的佳绩。后来由于杨嗣昌的调度失误,孔炤部将孤军深入,为献忠击溃。杨嗣昌以贻误军机为由予以弹劾,方孔炤因此被押送到北京狱中,等候审理。二是崇祯帝的“开恩”。《清史稿·方以智传》称:“其闭关高坐时也,友人钱澄之亦客金陵,遇故中官为僧者问以智,澄之曰:‘君岂曾识耶?’曰:‘非也。昔侍先皇,一日朝罢,上忽叹曰:求忠臣必于孝子。如是者再。某跪请故,上曰:早御经筵,有讲官父巡抚河南,坐失机,问大辟。某熏衣饰,容止如常时。不孝若此,能为忠乎?闻新进士方以智,父亦系狱,日号泣持疏求救,此亦人子也。言讫复叹,俄释孔炤而辟河南巡抚。外廷亦知其故乎?’澄之述其语告以智,以智伏地哭失声。”[12]如果这条记载属实的话,正是方以智的孝行挽救了他父亲的性命。四圜中讲《易》痛追随,墓下重编有雪知。华表鹤归常挂纸,栾庐兔绕复生芝。看来忧患非无意,留得乾坤到此时。为叹仲翔当五世,家山负土是何期(自注:作《易》者,其有忧患乎!自先明善而下,五世学《易》矣。先祖西库与石斋先生讲《易》不辍,晚年著有《时论》。老父庐墓合山,重编梓行。呜呼痛哉!忧患未竟,旅榇未归,为仲翔者,能不悲哉)。第三首讲方以智学《易》之事。“圜中讲《易》痛追随”,指的是方孔炤与黄道周共处狱中,朝夕讲《易》,方以智随侍在侧,故得以聆听二人的教导。“墓下重编有雪知”,指的是方孔炤辞世后,方以智庐墓合明山,与子侄一道,重新编订并刊刻父作《周易时论合编》。“华表鹤归常挂纸”用丁令威学道灵虚山,后化鹤归辽东,集于城门华表柱之典,代指方以智久别还乡。“栾庐兔绕复生芝”仍是说庐墓合明山之事,白兔、灵芝皆祥瑞之物,古代常有孝子庐墓,芝生兔绕之记载。“看来忧患非无意,留得乾坤到此时”,化自《系辞下》“作《易》者,其有忧患乎”。“为叹仲翔当五世,家山负土是何期”,借虞翻五世传《易》、后被孙权流放苍梧事,感叹自己身处患难,无法扶柩归葬。之所以特别提到虞翻的五世,是因为方家自方学渐起,经方大镇、方孔炤、方以智,到方中通这一代刚好已经五世研《易》了。值得提及的是,方氏易学原本以义理为主,到方孔炤才开始转向象数一派。这当中有两个人起了很大的作用:一是晚明易学大家黄道周。方以智《周易时论后跋》称:“家君子自辛未庐墓白鹿三年,广先曾王父《易蠡》、先王父《易意》而阐之,名曰《时论》,以六虚之归环中者,时也。又八年,抚楚,以议剿谷城,忤楚相被逮。时石斋先生亦拜杖下理,同处白云库中,阅岁有八月。两先生翛然相得,盖无不讲《易》朝夕也。肆赦之后,家君子特蒙召对。此两年中,又会扬、京、关、邵,以推见四圣,发挥旁通,论诸图说。自晋以后,右王左郑,而李鼎祚集之,依然皮傅钩釽。至康节,乃明河洛之原,考亭表之。学《易》家,或凿象数以言占,或废象数而言理,岂观其通而知时义者哉?”[13]從方以智的这种追述可以知道,方孔炤《时论》初稿原是推广、阐发方学渐《易蠡》和方大镇《易意》的。后来因為和黄道周共处狱中一年零八个月,两人朝夕讲《易》,孔炤深受道周的影响,才开始结合扬雄、京房、关朗、邵雍,讨论图书象数之学。另一位是虚舟子王宣。方以智曾作《虚舟先生传》,其中有云:“智十七八,即闻先生绪论,旷观千世,常诗书歌咏间,引人闻道,深者征之象数。其所杂著,多言物理。是时先生年七十,益深于河洛,扬、京、关、邵,无有能岀其宗者。智方溺于词章,得先生之秘传,心重之,自以为晩当发明,岂意一经世乱,遂与先生永诀哉?”[14]从语气看,方以智深为自己早年未能致力于发明师学而懊恼。在《通雅》卷首《考古通说》中,方以智称:“虚舟子衍《河图》为《洛书》,漳浦公衍《天方图》(自注:老父与黄石斋先生在西库论《易》衍此。老父叹曰:此方圆同时图),尤为绝学,旷代始闻。”[15]若从这两点出发,兴许能够找到方以智本人易学思想的源头和端绪。五回忆沧桑五内焚,《瞻旻》诗卷不堪闻(自注:甲申变后,老父诗集名《瞻旻》)。请缨枉教书长策,召对空令谒圣君(自注:老父三上请缨疏,蒙先帝召对德政殿,痛陈时弊,先帝称善久之。欲予齐斧,竟为执政所阻)。愤哭东华轻梏拲(自注:闻梓宫在东华门,愤身往哭,遂为贼所系,遭其苦刑,不屈),早奔南国望氤氲(自注:老父引决,为人所救。闻南都新立,奔回最早,伏疏请罪,欲条贼状而仇奸阻之,不得上达)。那知血溅刀锋后,又避仇奸骨肉分(自注:老父矢死全节,《中兴辑录》、《大变录》、吴廷策《国变录》、吴门张魁《血誓单》、叶蓝玉《甲申纪事》、冯犹龙《伸志略》皆见褒白。而仇奸翻案,诬良蔑贞,欲得而甘心焉。鲁公孺发大呼阙下,以死保家父之不屈。陈公卧子、郑公潜庵皆有书明家父之节。曾公二云与罗认庵书,以家父为赵忠简、张忠献。徐公虞求慷慨言家父当同甄孟成、苏司业之表擢。嗟乎,公道犹在人心,虺蜴复何为乎?先祖见几,因命老父南游云)。第四诗叙述的是北都失守、方以智南奔事。自注基本上都是替其父恪守气节、不降逆贼的辩护,为小序中的“甄苏之节”的说法提供了细节和证据。第二句中《瞻旻》诗,得名于《诗经·大雅》的末两篇《瞻卬》和《召旻》。《瞻卬》曰:“天之降罔,维其优矣。人之云亡,心之忧矣。天之降罔,维其几矣。人之云亡,心之悲矣。”《召旻》曰:“昊天疾威,天笃降丧。瘨我饥馑,民卒流亡。”这与北都失守、天下大乱、民人流离之状况,正相仿佛。第五句自注中遭苦刑事,文献记载略有不同。《明季北略》卷二十二称:“方以智,南直桐城人,崇祯庚辰进士。官翰林院简讨,充定王讲官。闻变走岀,遇苏人陈伯明,仓卒通名,相与叹泣。潜走禄米仓后夹巷,见草房侧有大井,意欲下投,适担水者数人至,不果。陈留至寓所一宿,次早,家人同四卒物色及之,则家人惧祸,已代为报名矣。四卒挟往见伪刑官,逼认献银若干,后乘间逃归。”[16]方以智《寄李舒章书》中则说:“当城破时,握舒章手,委地饮泣,绝命之辞,縩于袺袸。翼日,闻诸老有投职名者,愤而引决,而足下止之,以为前歃血所谓者何。……既已哭东华,被贼执,则求死不得矣。至廿六日押入,呼名不应者反接,驱被锋锷,篣考惨毒,刺剟攻心。……适有天幸,为其书记卒所护。”[17]第六句中自注中的“仇奸”,指的是阉党阮大铖。大铖本是方以智同乡,两人结怨的原因,方以智《寄张尔公书》有过解释:“智万死不屈于北都,北来之人,无不人人知者。当时米吉士、韩雨公、汪子白诸人所亲见,决我弃妻子南奔,告诸督镇以贼状。五月至南都,九月阮大铖用事,而节妇詈为淫妇矣,冤哉冤哉!嗟乎,同郡之仇,君所夙恨。先祖、家父历朝居乡,与熏莸素矣。戊寅岁,吴下同社顾子方、吴次尾辈,以其为逆党之魁宿而揭之,彼以为出自我,齰舌甘心,何所不至?一旦柄用,翻先帝十七年之案,欲尽杀天下善人名士,何独于智?而止于赎徒,而又赦之,此幸矣。”[18]从信文最后一句来看,方以智在弘光时虽名列“宜杖拟赎”之从逆第六等,但不久即被赦免了。不过,这对方以智本人来说,并无意义,正如中通自注所云,方以智此时早已在父亲方孔炤的指使下,逃到了被称作“天末”的岭南。六干戈顷刻尚追寻,病谢天兴叹陆沉(自注:唐藩改福州为天兴,诏复馆职,以病未就)。乱里著书还策杖(自注:《物理》、《声原》,皆乱中所著),饥时变姓不投林(自注:自越而闽而粤,凡数易姓名。猺峒转侧,备尝艰苦)。八年转徙黄头泪(自注:流离天末八年),十诏蒿莱白发心(自注:端州告祡,十诏不受宰相,为白发也。上五策之后,遂浮家西粤)。一自法场归世外,竟披鵄衲到如今(自注:老父披缁于平乐之仙回山,被絷不屈,封刀自矢。时平乐将军奉默德那教,尤恶头陀,露刃环之,而老父终以死自守。将军惊其不畏死,遂供养于梧州之云盖寺,老父因兴冰舍。壬辰之冬,始得出岭,由匡庐归省白鹿)。第五诗讲的是方以智流离岭表事。第二句自注中的“唐藩”,指的是唐王朱聿键。南京的弘光政权仅仅存在数月,就被清兵击溃。朱聿键在黄道周、郑芝龙的支持下,在福建称帝,改号隆武,成为南明的第二个小朝廷。道周与方孔炤有同僚兼狱友的关系,又是前述姚奇胤的座师,所以“诏复”方以智的“馆职”并无太大的阻力,只是方以智并未前往赴任。最值得注意的是第六句,“十诏蒿莱白发心”。隆武政权仅仅支持一年多,就被清兵所灭。桂王朱由榔在瞿式耜等人支持下,于肇庆登基,是谓永历帝。方以智因为参与拥戴,官封少詹事。不过,当永历后来请他入阁时,他却坚决拒绝,连上辞疏,后来干脆遁入深山,连使臣都无法找到。对于方以智如此决绝的解释有好多种,一说他厌倦了永历朝内的党争,一说他知道大势已去,不愿做无谓的牺牲,也有说弘光朝“从逆”的判决伤透了他的心。这些因素可能都有,但最重要的恐怕还是中通所说“白发心”。虽然永历朝廷一度控制两广之外的江西和湖南,但方以智父亲和家人生活的地方都已经控制在满人手中,一旦拜相,其父与家人马上就会危在旦夕,这才是方以智最担心的问题。有方以智自己的话为证:“自甲申至庚寅,无可道人以猗玗洞之悬丝,流离岭表,十召坚隐,不肯一日班行,为白发也。”[19]如何评论方以智的这种做法暂且不论,但在这件事上,孝思显然占据了主导的地位。诗的最后讲述了方以智被清兵逮捕、出家为僧的经过。各种野史的记载也大体相同。自北都沦陷以来,方以智经历过无数的磨难,死亡已经成为常态,所以也就更能泰然处之了,这反而为他带来了生存的机会。出家为僧,至少保留了不愿臣服的气节和尊严。方以智初为僧人的生活,老友钱澄之有诗记之,可发一笑:“五更起坐自温经,还似书声静夜听。梵唱自矜能仿佛,老僧本色是优伶。”澄之自注云:“愚道人既为僧,习梵唱,予笑其是剧场中老僧腔也。”[20]七掀翻沧澥倒昆仑,何幸天留不二门。杖许竹关埋白下,斧知药地借青原。再生须发都成雪,廿载袈裟只报恩。才信荣枯分未得,荆条活处露盘根(自注:两逼煴火,托迹空门。甫得归省白鹿,即圆具天界。破蓝茎草,遂受嘱于杖门,闭关建初寺之竹轩三年。先祖弃世,破关奔丧,结茅庐墓。终制后复游西江,扶起廪山、东苑。吉州诸公因请主青原法席,而药地之斧始酬米价焉。历住建武之资圣、安福,西昌之首山、汋林,何往而非药地乎?固知思祖之倒插枯荆,冬日再荣,诚受命如响,不可思议。呜呼痛哉!今日过药树、法荫、归云、晚对、别峰诸处,触目皆先人之创造、遗笔在焉。至为杖人翁刊《全录》,为笑老人建衣钵塔,成《志》书,免里役,凡百完备,而奉之同门,又其主青原之逸事也)。第六首诗描述的是方以智出家后的经历。第二句中的“不二门”,指的是觉浪道盛禅师。道盛为曹洞宗禅师,晦台元镜法嗣,曾住持南京天界寺,以提倡禅净不二、儒佛不二著称,与弟子、居士们一起成立过“不二社”、“双选社”。第三句“杖许竹关埋白下”指的是方以智圆戒后闭关于建初寺之看竹轩,第四句“斧知药地借青原”指的是方以智继笑峰大然主青原山净居寺,这些在中通的自注中都有说明。末尾讲的“荆条活处露盘根”借用行思倒插枯荆典,说明方以智对于兴复青原的大功。可以稍作补充的是:第一,方以智梧州出家的第二年,就跟随施闰章,踏上了返乡之路。由于其声名在外,到家不久,即两度遇到清朝官员出仕的催促,因而不得不再次离家,正式接受大法之戒,这就是中通所说的“两逼煴火”。第二,觉浪道盛的《全录》是由方以智主持编纂的,《嘉兴藏》中还另有一部《觉浪盛禅师语录》,篇幅稍小,有些内容并未包含在《全录》之中。第三,方以智所成之“《志》书”,即《青原志略》,此书由笑峰大然发端,但完成于方以智手中。“免里役”是指免除净居寺之赋税,详见《志原志略》末卷所载。“奉之同门”是指方以智晚年主动退休,把净居寺住持的位置让给了同门师弟叶妙大权。总的来说,相对于梧州时期“习梵唱”的“愚道人”,身为青原山住持的“愚大师”的确为佛门做了不少的事儿,这是人们无法接受他只是一个“纯粹应付的假和尚”的重要原因[21]。八尼山心向别峰传,黄叶藏身学可怜。符信图书携袖里,轮将宇宙挂帘前。一双眼出人间世,二六时归天下篇。莫惜高堂虚正座,定知午会证千年(自注:古航和上曰:“《河图》言回互,《洛书》言临照。”山谷曰:“以宇观人间,以宙观世。”然矣而未畅也。老父明两端四破之用中、公因反因、正知偏知,证此五位纲宗、天然物则之大符。又发为宙轮宇矩之说,以宇为素,以宙为逝,统类会宜,而归于法位中节。非过冬关,开全眼,孰能准天地而传千圣不传之心乎?世之读《鼎薪》《会宜编》者,固知别峰之应午会,有功于尼山绝学,而叹其随时之兼中妙叶也)。第七首诗是对小序中“本于河洛”、“直继缁帷”的具体化。首句尼山代指孔子,别峰当然就是佛教了。尼山之心需靠别峰来传,这正如佛经中用来止小儿啼哭的以“黃叶”一样,只是一种方便。“符信图书携袖里”,是说方以智一切皆征信于《河图》、《洛书》,“轮将宇宙挂帘前”,是说方以智虽隐于浮屠,却仍在深究贯穿宇宙的大道理。“一双眼出人间世”指的是学佛,“二六时归天下篇”指的是炮《庄》[22]。可这两者都不是最主要的,所以“高堂”之上才虚着“正座”。为什么又要“莫惜”呢?因为无论是学佛、还是炮《庄》,所传的“千圣不传之心”,落脚点都在“有功于尼山绝学”之上。对于方以智“有功于尼山绝学”的贡献,中通自注中特别提到了“两端四破之用中”、“公因反因”、“宙轮宇矩”说等。所谓“两端四破之用中”,乃是两端用中、中五四破的合称。“两端用中”出自《中庸》,乃孔子语。“中五四破”来自易学,指的是太极本体寓于四象之中。“公因反因”强调的是对立面的相反相成。所谓公因,指是为物不二、至诚无息的本体。所谓反因,指的是宇宙、上下、动静、内外、昼夜、生死、顿渐等等相互对立的两端。公因和反因的关系是:“极则必反,始知反因。反而相因,始知公因。公不独公,始知公因之在反因中。”(《易余·充类》)“宙轮宇矩”是说“宙轮于宇,则宇中有宙,宙中有宇”[23]。由于宇为方、轮为圆,两者的关系正好合于河洛之方圆图。这几点对于治学之重要性,方以智在《五位纲宗》中有过系统的说明:学道得本,须明纲宗。纲宗既明,其本自立。自开全眼者观之,舍大本无差别,含差别无大本。到此当处历然,当处寂然,秩序变化,方圆同时,圆融不碍行布,行布不碍圆融,是岂人力思量之所能及哉!涅槃心易晓,差别智难明。得少为足,昆仑吞枣。不肯徧参,自不知大定中之条理细定,物物如是。又况情识之我见未莹,而笼统滑疑、护短强胜者,欲其彻此难矣。古德各就所知而言之,各不自欺。一曲皆道所收,如举其全,须明公因反因者,正知偏知,乃能证此大符,未易言也。彼或依火候而言,或从机下而言,或执六爻之自下而上为言,或执言宇而不知宙,或执言宙而不知宇,岂能全举夫方圆寂历同时之一切生成、一然俱然者哉?愚者尝言万法皆两端交纲,两端皆相反、皆相因,而公因贯乎其中。人尚不信两间万古之皆两端,又况扫两见一,又况一二俱泯、不二不一之故,又况二不是一、二即是一之故,又况一二之泯于千万动赜中、随举皆具者乎?正偏也,先后也,混沌开辟也,发未发也,皆宇藏于宙之两端叩竭也。[24]“五位纲宗”本属曹洞宗的话题,方以智此处却结合易理予以发挥,认为圆融和行布、全知与偏知,皆可通过公因反因、寂历同时来化解。在致笑峰大然的一封信中,方以智曾说:“《易》妙公因贯反对之因,所谓待中绝待,代错之帱本如是也。世出世法舛驰,惟此妙叶乃可合统,乃可知合而分任之。”[25]这句话就是方中通自注中“兼中妙叶”的最好注解。九已知身向三门入,又见花拈五色开。信此街头为绝壁,踏完峰顶立平台。尘埃满面从今扫,寒暑惊心任自来。文字果然离不得,虚空粉碎只怜才(自注:鹫岭用毒药,为尼山一助,而漆园旁击之,原于分别中无分别也。障碍者不能穿彻,昆仑者不能研几,已可痛悼。而五宗之分门别户,不尤堪喷饭耶?且今者暗痴胶执之无记顽空、莽荡滑疑之标幢斗胜,徒以不立文字谓了涅槃之心,不以不离文字用穷差别之智,究之护短强胜,妄执愈增,差别未明,涅槃亦未晓,佛祖冤乎哉!故老父为之力扫窠臼,挽回人心,发明寂历同时、昼统昼夜、善统善恶之说,而以无我为过关,以不自欺为薪火,打杀向上,专提向下。呜呼,婆心切矣)。第八诗是讲方以智在佛学方面的贡献。从注文来看,首句的“三门”可能有双关意,一是专指佛门,一指儒释道三家。次句之“五色”,代指禅宗。第七句“文字果然离不得”,强调的是方以智对狂禅的批判。此诗再一次证明,中通虽极力表白其父之皈命于儒,但也并不否认其在救正佛门方面的作用。十多才绝世古今奇,十岁能文七岁诗。复壁五车犹未竟,铁函一字亦堪悲。丹青别染神州色,黑白空传故里棋(自注:浮山为远公祖庭,数年来不孝兄弟建报恩庵于山下,故乡诸公复迎老父主华严法席,将归而难作矣,呜呼痛哉)。石上闲名镌汉篆,印泥落处几人知(自注:老父三岁知平仄,七岁赋诗,十岁属文,十五岁读罢《十三经》《廿一史》,举之指掌。童角时即名播海内。生平著作百余种,别有书目,总名之曰《浮山全书》。至百家技艺,若书法,若画,若奕,若图章,弗克枚举,无不穷变造极,非五地再生而能若是乎)。第九首诗讲的是方以智的多才多艺,内容比较清楚,不烦多解。其中,“丹青”句讲的是方以智的绘画成就,“黑白”句讲的是方以智的棋艺,“印泥”句讲的是方以智的篆刻技术。“复壁”和“铁函”突出的则是方以智的气节。十一波涛忽变作莲花,五夜天归水一涯(自注:辛亥十月七日,舟次万安。夜分,波涛忽作,老父即逝,而风浪息云)。不尽寒江流血泪,敢言觉路总云霞。丁宁只望人传语,断绝惟余骨到家。惭愧荷薪忧力薄,且凭灯火照衰麻(自注:世出世间,穷尽一切,仍还一切,此老父之以知全仁知也。历诸患难,淬砺刀头,此老父以仁全仁知也。集大成而不厌不倦,其天之所以救世乎!惜辞世太迫,世鲜知者。小子复愧早昏,不克负荷,哀何能已?汇编《语录》之暇,敬述十章,不胜呜咽)。最后一首以方以智辞世作结。方以智是否蹈水自尽,中通虽没有明说,但可能性比较大。“波涛忽变作莲花”,有接引之意。“五夜天归水一涯”,突出的刚好是“归”入水中。时间是五更天,此时的看守者也比较容易疏忽。自注中强调的“以仁全仁知”,似乎也有舍身成仁的味道。蹈水自尽对方以智的意义,余英时《晚节考》已有详论,此处不再赘述。总之,通过这十首《哀述》诗,方中通追述了其父一生的功业和学行,对于出处进退、思想归宿这些古人极为重视的问题,给出了自己的说法。我们也许不一定同意他的判断,但这十首诗的确会加深我们对方以智行迹的了解,这多少已经实现了方中通这位孝子表彰父德的愿望。【注释】[①]方中通《陪诗》第4卷有数首诗分别题作“辛亥三月二十三日,三弟家邮至自吉州,闻老父粤难作”、“三月二十七日檄至系狱”、“四月二十六日再系尊经阁”,参见《清代诗文集汇编》第133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100—101页。[②]具保者有四弟方中发、叔祖梅师、姐婿马严冲、表弟孙肖武等,参前揭书第104页。[③]录自方中通《陪诗》第3卷,《清代诗文集汇编》第133册,第95页。[④]方以智著,邢益海校注:《冬灰录》(外一种),北京:华夏出版社,2014年,第354页。[⑤]谈迁:《国榷》(六),北京:中华书局,1958年,第6136页。[⑥]彭孙贻:《流寇志》第13卷,《续修四库全书》第442册,1996—2003年,第403页。[⑦]奇胤这段话收于方以智《浮山文集前编》第7卷《寄李舒章书》后,《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13册,北京:北京出版社,2000年,第586页。[⑧]温睿临:《南疆逸史》第19卷,《续修四库全书》第332册,1996—2003年,第278页。[⑨]方以智:《浮山文集后编》第1卷,《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13册,第664页。[⑩]转引自施闰章:《无可大师六十序》,《施愚山先生学余文集》第9卷,《清代诗文集汇编》第67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75页。[11]方以智著,邢益海校注:《冬灰录》(外一种),北京:华夏出版社,2014年,第353页。[12]《清史稿·遗逸传》,《二十五史》第12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第1584页。[13]方孔炤:《周易时论合编》,《续修四库全书》第15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2003年,第10页。[14]方以智:《浮山文集后编》第1卷,《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13册,第659页。[15]侯外庐主编:《方以智全书》第1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1页。[16]计六奇著,魏得良、任道斌点校:《明季北略》,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第585页。[17]方以智:《浮山文集前编》第7卷,《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13册,第584页。[18]方以智:《浮山文集前编》第8卷,《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13册,第606页。[19]方以智:《浮山文集后编》第1卷,《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13册,第650页。[20]钱澄之著,汤华泉校点:《藏山阁集》,合肥:黄山书社,2004年,第327页。[21]侯外庐主编:《中国思想史》第4卷下册,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年,第1134页。[22]此句为双关语,也可理解为虽出世而时刻不忘天下事。[23]方以智:《浮山文集前编》第6卷,《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13册,第581页。[24]方以智著,邢益海校注:《冬灰录》(外一种),北京:华夏出版社,2014年,第140页。[25]方以智编,张永义校注:《青原志略》,北京:华夏出版社,2012年,第188页。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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