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an class故事|良人未归

“我说要娶你,并不是玩笑,是认真的。” 作者 | 云上 原标题 | 《丫头》 壹 丫头来到京城的时候是夏天,这个夏天发了大水,爹娘和弟弟都在大水里丧了命,单单她一个人活了下来。 她从未离开过那个小山村,她娘亲去世前曾经抓着她的手,
原标题:故事|良人未归“我说要娶你,并不是玩笑,是认真的。”作者|云上原标题|《丫头》壹丫头来到京城的时候是夏天,这个夏天发了大水,爹娘和弟弟都在大水里丧了命,单单她一个人活了下来。她从未离开过那个小山村,她娘亲去世前曾经抓着她的手,狠狠地、用力地对她说:“活下去,丫头,活下去。”她无处可去,随着一群流民走,等到京城的时候,那群流民已经只剩下稀稀落落几个人,丫头和他们一起进了城,看着这个大气的、华丽的、热闹的城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样的天差地别。第一次瞧见周将军,便是她初次来到京城的那日。她饿得不行,想同卖包子的老板娘讨一点东西吃,却被一把推开,而后她听到老板娘嫌弃的声音:“滚滚滚,臭乞丐。”忽然来了很多官兵,原本散开的人群也不知怎的忽然都拥过来,她被人挤来挤去,头昏脑涨。身旁似乎有人在说,是周将军打了胜仗回朝了。她好不容易站定,小心翼翼地问身旁的大妈:“周将军是谁?”大妈看了眼她脏兮兮的脸,嗤一声:“你还是不是大越的子民,怎么能连周将军都不认识?他可是顶顶厉害的战神,打了无数胜仗,是大越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大街上热闹得厉害,遥遥地就能见到有大队的人马过来,最前面的人一身铠甲,坐在高高的大马上,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神。人群又开始涌动,丫头被人挤着往前,她站都站不住,可是她也想要瞧瞧,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究竟长什么样子呀。?队伍越来越近,百姓们欢呼着、尖叫着,她还来不及仔细瞧清楚,就被身后的人群推搡了出去,她眼前一黑,只听得一声马儿嘶叫,恍然抬头,便见马蹄从她头上收回,坐在马上的人微微低头,瞧着她。她倒抽一口气,咬紧了唇,忽然意识到自己浑身臭味,满脸脏污,下意识地低下头。刚刚还吵嚷的大街好像突然就安静下来,她仿佛能听到头顶马儿粗粗的喘气声。她犹豫片刻,又慢悠悠地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他的眼睛。他戴着那么厚的头盔,除了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但是那眼睛可真好看呢,像是她在家乡的夏夜看到的星空。周将军问她话:“你可是有什么冤情要诉?”脑子里一片糨糊,丫头呆了呆,声音小得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我……我饿了……”丫头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被周将军带回去。周管家看到她的时候皱了皱眉,不明白周将军怎么就把这么一个小姑娘带回家了,听说还是在京城大马路上捡来的。她怕被周管家给扔出去,连忙保证:“我会干活,也很有力气,做菜也好吃,真的。”毕竟是周将军带回来的姑娘,周管家哪里真能把她扔出去,甩甩手给她拨了间下人房,让她先把自己收拾干净。刚收拾干净就有大丫鬟来唤她过去,她还以为这就要去见周将军,不料去了才发现是位头发花白、满身雍容的官夫人。她跪下来,官夫人让她抬头,仔仔细细瞧了瞧:“怪道会把你带回来,叫什么?”“丫头。”“行,丫头,从今天起就去阿羌那里服侍着吧。”后来丫头才晓得,那官夫人是周将军的母亲。阿羌,就是周将军的小名。丫头在周将军的院子闲了两日都没见到人,据说是皇帝把他留在宫里留了两天,到现在还没能放出来呢。她每日也就料理下花草,睡睡觉,倒是这辈子来过得最闲适的日子了。这日已是她在来到将军府的第三日了,她照惯例在园子里料理花草,一旁墙头忽然就有黑衣人飞了进来,稳稳落在她身边。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差点就惊叫出声:“你是什么人?”那人淡淡瞧他一眼,也没理她,兀自转身就走,可把丫头急得,连滚带爬地起来,冲上去就挡在那人面前:“你你……你擅闯将军府,知……知不知道是要被抓起来的?”黑衣人眉心微皱:“你……”“你……你什么你!我可叫人啦!”丫头强撑气势,“来人啊来人啊,有小偷!”黑衣人吐出一口气,上前一把就捂住了她半张脸:“住嘴!”已经来不及了,周管家风风火火地赶过来:“怎么了怎么了?哪里有小偷?”话音才落,他看到面前的人,停住,颇尴尬,“将军,您回来啦。”丫头原还在挣扎,听到这话浑身僵住,喉咙里有声音:“将军?”她又抬眼看向他,他正巧低垂下眼,她看到了同一双眼睛,那仿佛夜空一般的眼睛。丫头腿都差点软了。周将军收回手,脸上无甚表情,却能显而易见地看出不耐:“她是谁?我不是说了不要丫鬟伺候?”声音沉沉的,像是压抑着怒气。周管家也搞不懂了:“她就是您从大街上带回来的姑娘呀,老夫人说送您院子里来,您要是不喜欢,那……”“将军,您别赶我走。”丫头瘪瘪嘴,小狗一样的眼睛瞧着他,可委屈了哪。贰丫头还是留在了院子里,不过周将军说了,他不需要贴身丫鬟,所以丫头依旧无所事事,成了整个将军府最闲的闲人。阿爹、阿娘从小就教育她不能白吃白喝,她怎么着都想着为周将军做些什么。丫头向周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姐姐学了煲汤,想着光是汤也喝不饱,便又做了两个家乡的菜给周将军一起送过去。丫头敲门的时候周将军正在书房心无旁骛地看兵书,不耐地说了声:“什么事?”丫头委委屈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周将军,是我哪……我给您送吃的来了。”他正翻页的手顿了顿,到底放下了书,抬头说:“进来吧。”便听她欢天喜地应了一声,推门进来,一见到他就咧嘴笑,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将军,您快过来吃,我刚做好的,还热腾腾的呢。”周将军没起身:“你放下,先出去吧。”丫头脸上的笑便顿了顿,悠悠地抬起眼看他一下,像是怕被他发现似的,又立马低垂下眼:“可是……可是等会儿就冷了呀,您一早上都没吃东西,要不先来吃吧?”她没等到周将军应答,明白自己逾越了,连忙放下东西匆匆要走。还没走到门口,忽然听到一阵椅子摩擦地面的刺啦声响,她愣愣了一会儿,回头,周将军果然站起身来,走了过来。她又笑起来,小跑着回去,一一介绍她的手艺。他依旧冷着一张脸,却拿起碗筷吃起来,一点没嫌弃。丫头瞧着他吃,忽然就想到之前听到旁人在说周将军,说他从没露过笑脸,眼神冷得像是能杀人,虽然是大越王朝独一无二的大将军,但也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手上已经不晓得染了多少人的血。丫头却觉得,周将军是个好人,而且还是个顶顶好的好人。她捧着脸笑,见他吃得好已经心满意足。周将军原先每天就只吃一顿,有了丫头顿顿做饭,顿顿盯着,饮食倒是逐渐正常起来,连周老夫人有日瞧见他,感慨着似乎是胖了一些,为此还多赏了丫头一个月的月例。丫头最起先还有些怕周将军,次数多了也就不觉得他可怕了,她觉得他就像是只纸老虎,表面上冷冷冰冰生人勿近,实际上有着一颗热心肠。虽然她将这话讲给周管家听的时候,被反问一句:“你说的真是我们家将军?”咦,难道她说错了吗?叁丫头每天就想着研究各种菜式,一有新菜便想着立马就给周将军送过去,这日也是,她好不容易做了道新菜,匆匆忙忙就端着过去了,书房里头没人,她便去了内室,敲了敲门。“进来。”周将军果然在里头,她一边进去一边说:“将军将军,您尝尝这道菜,我保证好……”话没说完,手上端着的瓷盘便哐地掉了下去,碎了一地,而后半句话堵在了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了。一向一身黑衣的周将军,这会儿脱光了衣服坐在浴桶里,在泡药浴,大概是水有些热,他的脸颊红红的,倒不似平常那样冷冰冰的。她颇有些尴尬,却挪不动脚:“我……我不晓得将军,将军您在……”话又没说完,却是看到了他胸口遍布的疤痕,一道又一道,密密麻麻,大大小小,有一道最长的,从他的左边肩胛骨往右下角延伸下去,没入水中。这该是多少次在生死边缘走过?她忽地就有些哽咽:“疼,还疼吗?”往前走了两步,又顿住了脚步,脸腾地红起来,背过身,“我我……我先出去啦。”“站住。”他沉着声音,停顿一晌,又加了一句,“等着。”“啊?哦……哦……”她便不敢再动,像块石头一样呆呆地在原地站着不敢动。只听得身后一阵水流起伏的哗哗声,她的脸颊越发红,还没能回过神来,下半身忽然腾空而起,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抱住面前的东西,这才意识到自己竟被将军给抱了起来,也才意识到自己抱着的,正是将军的脖子。周将军披上了衣袍,直直地立在这里,她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瞧她,原本就有些失控的心这会儿跳得更加厉害了,怦怦怦怦怦怦,像是要从喉咙口蹦出来。她是怎么了?“将……将军?”她颤颤悠悠地叫,像是被吓到发抖的兔子,眼睛也不敢看他,睫毛颤得厉害,似是周老夫人身旁丫鬟手里的那把小扇子。“没看到地上的碎片?”他的声音里带着关切,丫头也不晓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你的脚伤到了。”丫头低头一瞧,可不是吗,刚刚被她摔碎的瓷碗一片片都尖利得很,刚刚也是着急,这会儿才感觉出脚上的疼来,轻轻叫一声,又觉得自己很没用,周将军身上那么多伤疤都没喊疼,自己却不过一个小口子便忍不住。想着,便咬了下嘴唇不敢吭声,也不敢喊疼。周将军像是明白她在想什么,迈了几步将她放在凳子上坐下,启唇:“疼就说出来,忍着谁知道?”丫头抿抿唇,小心翼翼问他:“那将军呢?你疼吗?”周将军没有立刻回答,去拿了些东西蹲在了她面前,这才说:“已经疼过了,现在不疼。”也不知道是真话还是假话。周将军要脱她的鞋子,她吓得连忙缩回脚,他不满地扫她一眼,似是在说又怎么了?“怎么,怎么能麻烦将军呢……”她又红了脸。“嫌弃?”“当然不是,我……”“那就好。”他不再多说,直接脱了她的鞋袜替她擦拭伤口,上药。丫头低头看着那个大名鼎鼎的周将军此时蹲在自己面前,整颗心便像是软得能化成水了一般,她低声嗫嚅:“在我老家,要是看了女孩子的脚,那可是要……”“说什么?”周将军抬头看她一眼,随口问。丫头涨红了脸摇头:“没……没什么。”想了想,又接了一句,“我是想问,将军,那日,您为什么要带我回家啊?”周将军的手顿了顿:“看你可怜。”“可怜的人那么多呢……”“所以,要把你换走?”他声音冷冷的,不像是在开玩笑。丫头还真怕被赶出去,连忙抱住他的胳膊:“不要不要,将军你可千万不要赶我走。”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丫头总觉得自己像是隐约瞧见了周将军的唇角,有那么一刹,翘了起来。虽然只是一闪即逝。她家将军,好像真的不像大家说的那样,是个冷血无情的大魔王呢。“对啦,将军,你能教我认字吗?”周将军愣了愣,点点头。肆丫头的脚伤不严重,再加上周将军那瓶顶好的金疮药用着,没几日便痊愈了。那几日她被周将军拘着,什么都不能干,只能认认字,可把她闷得慌。才蹦跶两日,她便从周管家哪里听说周将军后日要跟随皇帝一起去狩猎。大越边境小国不少,其中最不服帖的便是西凉,前阵子周将军便是将西凉给打了个底朝天,近段时间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战事,皇帝便就又想到了狩猎这茬。只是,狩猎啊……丫头给周将军送饭的时候,眨巴着眼睛,特别可爱地问他:“将军将军,将军后日是不是要去狩猎啊?”“嗯,怎么?”他淡淡应一声,抬头看她。她双手叠在小腹前,手指绞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瞧着她,满脸希望:“我都没见过呢,狩猎……”周将军愣了愣,收回眼神,声音沉下来:“你留下。”丫头连装可爱都忘了,呆呆地望了周将军一会儿,忽然明白过来,轻轻回一个是,便乖乖出去了。换作平常,她定会拉着他的胳膊:“将军将军,你吃这个,这个可好吃了,那个也吃呀,好吃不?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惹人烦得很。可她不说了,反倒让人不习惯了。周将军夹菜吃了口,觉得今日的菜似是什么味道都没有,他吃了几口便没了胃口,放下筷子,看着门口她一直悉心护着的那株不知是什么花的东西,移不开眼。到了那日,周将军骑上了马,周管家眼看着他与随从驾马而去,刚回过身,打着这几天可以趁着周将军不在的时候和他们多搓几盘麻将的算盘,还没跨进家门呢,就听到身后一阵马蹄声。他都来不及回头看,便有人似是一阵风般从他身边卷过。他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刚那可是他家将军啊!周将军没去别处,回了自家院子,在自己书房门口的那棵不知名小草前把蹲着的丫头给拉了起来:“会不会骑马?”丫头没反应过来。他又问一遍。丫头摇头。周将军似是咬了咬牙:“去把衣服收拾下,走。”“走?走去哪里?”周将军咬牙的痕迹更明显了:“狩猎……”这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丫头终于回过神,惊叫一声,立马就重回了房间。她家周将军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啦!伍到了狩猎场,丫头又后悔了。因为不知为什么,周将军不让她出帐篷,也不晓得要是不出帐篷,她还过来干什么?伺候他穿衣睡觉?丫头这么一想,又觉得最近大概被周将军宠得有点过分了,怎么能这么嫌弃本职工作呢。可是,她真的好想出去玩……所以,溜出去一下下,应该没关系吧?肯定没关系的!丫头偷偷跑了出去,原是想逛一圈便马上回来的,不料回来时却不记得路了,在众多帐篷间转来转去,晕得慌。然后她就闯了祸。不小心进了别人的帐篷,偏偏那个别人,还是皇帝最宠幸的妃子。她被押着跪在那里,头抵着地,不能抬头也不敢抬头。她想,自己大概是真的被周将军宠坏了。“你是什么人?”问她的那人声音很好听,软得不像话。“我……我迷路了。”丫头声音颤抖着,“我是跟着周将军来的!”“周将军?”那人停顿了下,忽然说,“抬起头来。”背上的压迫消失了,她咬咬唇,小心翼翼地把脑袋给抬了起来。丫头先瞧见她的银丝绲边的裙摆,然后看到那双她放在腿上的纤长的手,再往上……她突然就忘了呼吸,呆呆地什么反应都没了。那个人,和她长得太像了,就像是在照铜镜一般。只那人天生高贵,眉眼间的神态却是迥然不同。那人看到丫头也愣住,而后唇角一勾,竟像是在笑:“这样啊……”丫头听到她让身边丫鬟去把周将军叫过来,跪在那边不敢动弹。周将军来得很快,匆匆掀帐进来,看到丫头好端端在那里才皱了皱眉,叫一声:“丫头!”丫头抬头看他,委屈:“将军,我错了……”周将军懒得和她说话,只道:“如有冒犯,还望娘娘海涵,我的小丫头太不懂事。”娘娘看了他一会儿,才说:“带走吧。”周将军抓着她的胳膊,像是拎个物件一般把她拎了出去,走到帐门口,身后忽然穿着一声轻笑:“周羌,你瞧,其实你如我一般,并未放下。”丫头懵懵懂懂地仰头看向周将军。周将军直视前方,却什么都没说,只大步往外走了去。直到回到帐子,周将军才把丫头扔下,丫头摔在软绵绵的毛皮里,什么话都不敢说。周将军也不说话,这样冷冰冰的周将军让她有些害怕。丫头怕他再也不肯理她,往他身边挪了挪,扯扯他的衣角,软软地叫:“将军……”周将军看她一眼,回两个字:“闭嘴。”丫头吓得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也不敢再看他,低着头默默地掉眼泪,想着自己有什么资格哭,明明就是做错了事,可偏偏就是,忍不住。下巴忽然就被人捏住,她被迫抬起头来,眼眶里还盈着大颗的泪珠,一不小心,便顺着脸颊滚下来,正好落在那捏在她下巴的大手上,烫到人的心里去。那只手颤了颤。她不敢看他,垂下眼睛。那只粗糙的大手忽然就覆上了她的脸,胡乱抹了抹,抹得她脸疼得更想哭了。“还敢不敢不听话?”他这话一说,她便更委屈了,也顾不得什么,张开手忽然就扑进他的怀里:“将军,我错了……你别赶我走……我下次,下次再也不敢了。”说着还打了个哭嗝。周将军愣了愣,到底抬手,不自然却又轻轻地在她纤瘦的后背拍了拍:“再哭,再哭就把你扔出去。”这话也就丫头会信,吸着鼻子说自己不哭了,然后眼泪还哗哗地掉,让人忍不住就想笑。然后周将军就还真的笑了。他一笑,丫头也就笑了,咧着嘴,傻乎乎的,就跟什么都没做过一样。周将军简直不想跟他家这个傻子说话,抬手想拍她脑袋,最终轻轻放下来,在她头顶抚了抚:“知道错了就好。”陆丫头知道错了,所以丫头不敢再出去了。但是丫头也不敢问,为什么那个娘娘,会长得和她那么像。她只晓得,那天晚上周将军回来得很晚,她问旁人,听说是在皇帝帐里,回来之后脸臭得不行,她屁都不敢放,乖乖地缩在角落当乖小孩。倒是周将军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忽然就叫她:“丫头……”她嗳一声,走到他面前。她长得矮,即使将军坐着,两人也差不了多少。她微微低头望着他,他很久都没动作,然后蓦地将脑袋靠在了她的肩上。他搂了搂她的腰:“丫头。”他又叫,声音微哑,听得人心里头一颤一颤的。“怎么了?”她都不敢大声说话。将军不回,又叫她一声:“你不懂,什么都不懂。”丫头的确不懂,不懂周将军怎么了,也不懂,为什么自己的心会跳得这么快。后来问了府里的小姐姐,她才明白,这大概,就是喜欢了吧。她喜欢上她家将军了呢。回程那日,丫头远远地又瞧见了那位娘娘,被人扶着上了马车,帘子落下来的时候,她总觉得娘娘看了过来。她呆呆地站着没动,直到将军叫她,她才哎一声,匆忙跑了回去。回去后没几日,皇帝忽然派人来传圣旨,将军府一家子人全都跪着去接旨,那公公说了一长串,丫头只听懂了几句话,似是她家将军又升迁了。是什么,辅国大将军。丫头不懂,只觉得应该是好事。奇怪的是,将军却像是并不欣喜,不过他那张脸常年都冷冷冰冰,哪里看得出什么喜怒哀乐。晚饭时,丫头便多给将军做了两个菜,说是要给他庆祝。将军盯着桌上的菜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抬头问她:“你觉得,该庆祝?”丫头不明白:“难道不应该吗?将军不是升迁了?”“升迁……”他忽然低头,轻轻一笑,“是啊,升迁是好事。”将军的反应实在奇怪,丫头站立不安,小心翼翼地问:“将军,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没有,没说错。”“可是……”周将军忽然拉了她一下,让她在他一旁坐下:“你也吃。”她不敢坐:“没事,我,我不饿的。”“吃。”他只说一个字,虽带着命令的口吻,语气却不重,反倒是有些纵容与安抚。丫头觑他一眼,放下心来。本以为只是周将军一时兴起,之后几天,丫头每每都被他拉着坐下陪着一起吃,她说不合规矩,他冷冷说一句:“我就是规矩。”丫头无话可说,心里却暖得很,她家将军呀,也就是脸上冷冰冰的,其实心里什么都知道。丫头到将军府也有了一段时日,院子里那些原本半死不活的花,也被她养活起来,如今生机勃勃,都开出花来,整个院子里都飘着香。丫头每日例行给花浇水,周老夫人身旁的大丫鬟却忽然找她过去。自从来到将军的院子里,她活得格外自在,倒是忘了府里还有个老夫人,老夫人虽则端庄,但丫头却打心底里畏惧,过去的时候,一路战战兢兢,不晓得是不是自己犯了什么错。周老夫人如那日一般坐着,她也如那日一般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丫头是吧。”她淡淡地叫她的名字,“从今日起你就不用在将军的院子里服侍了,我给你寻了更好的去处,张嬷嬷,人我给你带来了,毕竟是将军府里出去的人,之后可要让你儿子好好待她。”丫头即使再不懂事也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她跪着往前行了两步,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太太,是不是丫头做错了什么?丫头一定会改,您别赶我走。”“这话说的,夫人是为你好才放你出去的。”旁边的嬷嬷帮着搭腔。丫头急得要哭出来:“夫人,求您了,别把我赶出去,夫人,求求您,夫人……”哪里有人理她,张嬷嬷上来拉她:“丫头,来,跟嬷嬷走吧。”几个人一起拉着她出去,她喊不出声,也无法反抗,眼泪糊在脸上,不明白她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会这样被赶出去。早上将军出门时,她还说等他回来的……柒“住手!”丫头浑身一惊,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开捂住她嘴巴的手,叫:“将军……”周将军瞧她一眼,冷冷说:“全都给我放开!”周老夫人气得起身:“阿羌!”“母亲!您忘了我同您说的话了吗?”“她留不得!”周老夫人咬牙切齿,“我知道你还念着阿茗,所以想留个赝品在身边守着,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猎场的事情就算了,这次你又拒了皇上给你指的婚,你让他如何想?那个辅国大将军,你比谁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他忌惮我又何止一日两日的事情?”周将军声音依旧冷冷的,“母亲,那些事情,都和她没有关系,这次便算了,之后我不想再看到有这样的事情。”他转身,蹲下身,问她,冷冷的声音里带了丝暖:“没事吗?”她呆呆地,还未反应过来:“没……没事。”“我们走。”他拉着她起来,她腿软,没了力气,差点就摔倒在地,他扶住她,动作微顿,干脆将她一把打横抱起,迈着大步出门。周老夫人叫他:“阿羌,你明知道你不能有软肋。”他没理会,继续往外走。丫头的脸颊靠在他的肩膀上,看到身后的周老夫人满脸气恼,她心里突突地跳,又转头看向他,脑海里却忽然传来刚刚周老夫人说的话。赝品。她蓦地闭上眼睛,连呼吸都轻下来。周将军送她回房间,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抬手想理一下她的头发,她却突然往后退了退,躲开他的手。他的手在空中尴尬地停留了几秒,才收回去。“母亲的话,你别在意。”她不敢看他,只是轻轻点点头。他还有话想说,想安抚她,也想同她解释,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最终只是说了句:“那你好好休息。”他起身要走,丫头才敢看他,他都走到门口,她没忍住,叫他一声:“将军……”他回身:“怎么了?”她抿抿唇,想问,却最终没问:“没什么。”她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拒绝皇上的指婚。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她就成了赝品。她更想知道,那个阿茗,是不是就是同她长得相像的娘娘。她是什么都不懂,可她不是傻子。大约是将军吩咐过,这段时间都没有人敢来找她的麻烦,一切像是和之前一样,可一切,又像是都变了。将军变得更忙,每日不是去宫里,便是在书房,听周管家说,是边境突然又有了战事,不过据说没什么危险,应该不会派将军出去。丫头听管家这么说就放下心来。这段时间她都不敢同将军说话,那件事情之后,总归有些不一样了。只是宫里却还是传了旨,命周将军即日出征。之前无事可干的丫头便忙碌地开始替将军收拾行装,将军回来,正巧看到她,她放下手里的东西,不知该怎么面对他,想走,却又觉得这个时候不该走。她捏着自己的手指,颤着声音问他:“将军,你多久会回来?”“快则一个月,慢则……”他没说完。可是丫头明白他的意思。他怕她担心:“简单的战事而已,很快便能回来,你等着……”他顿了顿,“你等着我。”她抿着唇,轻轻应一声,无话可说,想走,却被拦住。她刚想抬头看他,却突然被抱住,她被禁锢住动不了,有些呆滞。“丫头。”他叫她,“那日我母亲说的话……”丫头等着他继续说,他却停了下来,再出声时,只说:“等我回来,等着我……”丫头将脸埋在他的胸口,点点头。“等我回来,我就……”他的话没说完,周管家来叫他,说是要出发了。他松开她,低头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大步回来,紧紧拥住她。“等我回来娶你。”他说。她愣愣的,他已经从她的视线消失不见。丫头回过神来,匆忙跑出去,却只能看到他骑在马上离开的背影。一如她第一次瞧见他的时候一样,那时她见他骑在马上朝她而来,而这次,她却只能远远地送他离开。将军出征的晚上,丫头怎么都睡不着,心里头又总想着将军走前的那番话,翻来覆去,到底坐起来,打算去书房瞧瞧。刚刚披上衣服,她便听到房门被急促敲响的声音,而后是周管家急匆匆叫她:“丫头,丫头你睡了没?”丫头连忙去开门:“周管家,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吗?”周管家满脸匆忙:“你赶紧收拾下东西,等会儿就跟我走。”丫头不明不白,可周管家这样说,她也不敢说什么,赶紧收拾了行李。周管家带她从后门出去,坐上一辆小小的马车,丫头掀开帘子,问他:“周管家,你要带我去哪里?”“都是将军的安排,会带你去见将军。”周管家说着将一张字条塞到她手里,“相信将军,也相信我不会害你的。”丫头抿抿唇,低头打开手中的字条,他知道她识字不多,只写了一个字——走。是将军的笔迹。丫头点了点头说好,放下帘子,马车飞快地冲了出去。马车颠得厉害,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就停了下来。丫头犹豫了下,问:“是到了吗?”外头没有声音,她深吸一口气,往前探身,慢慢掀开帘子。一排官兵围在外面,挡住了去路,那个奋力赶车的马夫,已经倒在了前头,嘴角还渗着血。她不明白怎么会突然出这种变故,却也知道这种时候,层层官兵围绕,她已经逃脱不了。她缓缓地下车。那群官兵忽然就让出一条路来,有个穿着一身玄衣的男子大步走上前来,看到她微微一怔,而后笑:“果然长得同阿茗有七分相似。”“你是谁?将军呢?”丫头忍着害怕,问。那人哈哈大笑,倒是旁边有人斥道:“放肆!敢这么对陛下说话。”居然是皇上。丫头一愣,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已经有人打在她的膝后,她腿一软,跪下来。远处有马蹄声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丫头总觉得像是有预感,回头望去,那一片黑暗中,她的将军逐渐出现。“将军!”周将军收住缰绳,如初遇那次一般,他高高在上,她却好像是低到了泥土里。周将军跳下马,将她扶起来:“没事吧?”她摇摇头:“没事,可是将军,你怎么回来了……”将军没来得及回答,那边皇帝已经冷笑一声:“是啊,此时应该赶往战场的辅国大将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得给朕一个说法?”周将军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还能有什么说法,”皇帝又笑一声,“连夜将母亲和情人带走,又不听命赶往战场,不是叛国是什么?”他声音猛地肃然,“还不给我把这个意图谋反的乱臣贼子抓起来。”周将军蓦地往前,一把抓住皇帝的衣领,低声咬牙切齿地说道:“放了她们。”“我不放呢。”“同归于尽。”“我放呢?”“我死。”皇帝抬眸看他,腰后的尖刀扔在地上。“好。”丫头莫名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周将军忽然回身,握住她的肩膀,将她紧紧地抱住。“我说要娶你,并不是玩笑,是认真的。”将军在她耳边低声说。我知道那日你听到了母亲说起阿茗,知道你定是误会了。原想到时等我回来再解释的,可怕你总是挂念着。丫头,我曾经是忘不了阿茗。可那只是曾经了。自从她入宫之后,我便再没有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你便只是你,只是那个脏得看不清楚脸的小丫头罢了。将军直起身,看到她满是泪痕的脸,轻轻替她抚去泪水:“别哭丫头,你先走,不要回头,一路往前走,走得越远越好。”“那将军呢?”“我会去找你,然后一直陪着你。”“真的?”“真的。”将军说,“听话,你先走,记着,别回头。”丫头一直都是那个听话的丫头,她听将军的话,一步步地往前走,没有人再拦她。她不想哭的,可泪已经模糊了眼睛。哭什么,将军说了,会来找她的。周将军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身影,捡起尖刀,看向皇帝。皇帝瞧着他:“我从不是出尔反尔之人,这点你不是最清楚,我放人了,那你呢?”周将军又看了一眼丫头已经快消失不见的背影,双手握紧了刀柄。丫头啊,我恐怕,娶不了你了……捌丫头听说了,周将军与西凉勾结叛乱,已经被当场斩杀。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将军,那个说会来找她的将军,那个说会娶她的将军,再也回不来了。她无处可去,可这次再也没有将军会骑马来到她面前,将她带回去了。她踉踉跄跄,仿佛回到初次来到京城的那日。“滚滚滚,臭乞丐!”摘自:《春枝细雨》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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