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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意开语言语言中的性别平等之战，已经燃到了法国|VICE

长河网 • 2019-01-22 21:35:59 • 文化 • 阅读 2
潘浮力 ▼ “你们怎么看待这种女权主义的写法？” 讲18世纪文学的法国男老师问我们，“我真不知道她们想干什么，难道要给法语经典作品都加上这个小点儿？” 他口中的 “这个小点儿”，是近些年风靡法国的 “包含式书写”（écriture i
原标题：语言中的性别平等之战，已经燃到了法国|VICE潘浮力▼“你们怎么看待这种女权主义的写法？”讲18世纪文学的法国男老师问我们，“我真不知道她们想干什么，难道要给法语经典作品都加上这个小点儿？”他口中的“这个小点儿”，是近些年风靡法国的“包含式书写”（écritureinclusive）。女性们不满法语里用男性的复数来代表所有人，于是提出通过这个小点儿来改革法语。这可不止是一个小点儿的问题，下面的例子能让你明白法国女人对法语由来已久的愤怒：想象你的公司里有49个女人，有且只有1个男人，要提到“50名员工们”时写的是“男员工”的复数形式，即employés（员工们，也可以理解为“男员工们”），是不是有点感觉有些奇怪？还有一种更严重的情况：99个女人和一张凳子被拍摄在一张照片中，“被拍摄”（photographiés）一词要用的还是阳性的词汇，为什么？因为这张凳子（tabouret）是个阳性名词。法国女人感到她们在法语里没有存在感，没有可见度，于是举起了“包含式书写”的这张大旗，要把一直被忽略的女性声音嵌入日常语言中去。这波非官方的改革潮很快便席卷了法国和全球其他法语区，支持者声势浩大，反对者也不在少数。“阳性比阴性更重要”？法语到底怎么回事！和汉语不同，法语是一种区分阴性和阳性的语言。从下面这张和中文英语对照的表格可以法语的不同：法语中用阳性复数来代表所有人中文和英语都是词语性别不明显的语言，中文一般通过加入“女”字来表现性别，英语则基本没有词形变化（当然也有actor-actress这样的词汇），而“阴阳分明”的法语一般是通过在词后加入字母e来表现名词的性的。表格中红色的字母e便是女性的声音，然而在复数“一群员工（有男有女）”的那一栏，向来男女分明的法语却只采用了阳性名词的复数。于是就出现上面说到的情况：公司里49个女人，1个男人，要提到“员工们”的时候还是得使用阳性复数。没办法，谁叫法语里有这条铁律——“阳性比阴性重要”（lemasculinl’emportesurleféminin）呢！因此，越来越多的女性（当然不止是女性）对此感到不满，她们的声音被折叠了，她们被一个看似中性实则采用阳性写法代表。于是他/她们提出了下面这种新型写法（最右侧一栏的“包含式书写”）：红框里是“包含式书写”提倡的新写法，同时出现了阳性和阴性在“一群员工（有男有女）”的那一栏，新的“包含式书写”变成了“employé.e.s”（或employé·e·s），那两个小点表示缩写的词汇，展开来便是“男员工+女员工”。除了这种加小点的写法之外，还有另一种更为广泛采用的写法，“employé(e)s”，把表示阴性的词尾放在括号里：然而这个括号难以让所有人满意，毕竟括号似乎暗示了一种可有可无的从属地位。改变从语言开始？在VICE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谈到语言中女性的位置了，在emoji推出填补女性职业空缺的表情包时，我们就发布过这篇《“看见”的力量》，文中说到，“看见，才能成为”。看见才能成为，这与“包含式写法”提议的初衷是相同的，即是在语言中把能见度低的女性提升到和男性平等的地位。对于它的支持者来说，要改变长期以来男女不平等的社会状况，改变语言尤为重要，因为人们每时每刻都在使用的语言，对思想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这种把女性声音包含进来的写法赢来了许多人的支持，这个四两拨千斤的小圆点，在全法国，甚至包括加拿大在内的整个法语区滚动起来，掀起了一场语言的革新运动。为了减小企业内部的性别差异，法国劳动部部长向法国公司推荐使用这种写法。许多公司为了表现对女性客户的重视，也面向消费者采纳这种写法，把“消费者们”写作“client(e)s”，括号中的e就是女性的e。另外，支持者声称它具有实际意义。如果在招聘启事中采用这种写法（比如招“研究员”不再只写阳性统称的chercheurs,而写作chercheur.se.s），女性会更清楚地明白公司招聘的不只是男性工作者，从而大幅度地提高她们的参与度。然而，在追求自由平等的法国人当中，这种变革却没有得到所有人的支持。事实上，这种写法如今正遭到来自社会各方的围追堵截。反对者声势浩大，反对的理由很多，例如这让法语看上去很丑，造成认读困难，或者是让孩子们学习法语更加艰难。法国总理已经明令禁止任何官方文件采用这种非主流写法。正统法语的守护者——法兰西学院——则直接批斗它对法语构成一种“致命的危险”。除此之外，许多人认为这种写法只是流于形式，小题大做：“人们不好好去解决男女同工同酬的问题，尽在这种表面事物下足功夫！”也有人担心：如果广泛采纳了这种写法，是不是过去的经典文学作品也都得改成这么写？尽管双方争议不断，但是这样的写法在法语中正在变得越来越常见。在法国里昂第二大学，校长给学生写信的开头已经统一是cher.e.sétudiant.e.s（亲爱的男·女·同学们）。法兰西学院在吼着：“阳性更重要！！！”又说到：“承认吧…反过来的话会有些虚伪…”；本文的头图出自同一个漫画家之手，右边的“呐喊”在说：“她们究竟要闹到哪一步去？”图片来源这种革新语言的潮流，不仅是在法语中蔓延，仔细观察身边的其它语言，它们似乎也都在探讨：如何带着对别人性别特征的尊重去称呼他/她？比如，西班牙语里也出现了类似法语的这种写法：部分西语使用者会写“tod@s”（大伙儿）一词来同时表示“todos”（阳性，意为“所有人”）和“todas”（阴性，“所有女人”），@等于字母o和a的合写。而在英语里，人们使用人称代词“they”去表示尚不确定的“he”或者“she”。这看上去似乎和法语发展进程是反方向的，前者在淡化性别，后者在凸显性别，但在本质上，它们都是在给语言使用者提供更多更自由的选择。“我的代词是‘they’”图片来源汉语的词汇虽然没有丰富的性别变化，但是我们似乎也在注意语言中的性别问题：已经在日常用语中被广为接纳的“ta”（表示同音的“他”或“她”），类似于上面英语中“they”的用法。（繁体中文里的“ta”更是花样繁多，不仅有他、她、它，还有动物的“牠”，神灵的“祂”。）在中文里我们需要注意什么吗？论文《汉语里的隐性性别歧视》中，作者提到下面这个例句“一位学者在新婚燕尔之际，仍然手不释卷读书。丈夫忿忿埋怨道⋯”并解释道，“大部分人在读到‘丈夫’这个词时都会略吃一惊；‘学者是男性’这个心理默认突然要进行修改。”另一个场景：VICE的作者Alex在写到一对夫妻时先是用了“他们”，之后盯着这个“他们”看，感觉好像越来越陌生……于是最终用了“这对夫妇ta们”。编辑部的同事疑惑地问她：“为什么用‘ta们’？这是一对同性情侣吗？”Alex说是因为她想到了夫妇中的那位妻子：为什么要把她折叠到“他们”中去呢？我知道这听起来可能有些可笑的，就像盯着某个汉字看久了突然不认识它了一样，这种“突然的自我”的时刻，对语言有了一种独立意识的时刻，对于别人却是一种令人疑惑的“非主流”状态。好的，法语中的“包含式书写”可以说是一场国际大型女性主义非主流了。语言逻辑：我们有意识地思考和使用语言葡萄牙作家费尔南多·佩索阿曾写道：“语法是一种工具，而不是一套铁律。”他问：如果看到一个打扮成男生的女生，人们会怎么称呼ta？思来想去，他最终会使用cettegarçon“这个男孩”，其中“这个”是阴性，“男孩”是阳性。把这个答案随便交给一个语法老师，他/她都会狠批这种低端的谬误，然而在这个错误里却包含着一种清醒的独立，和对自己使用着的语言的反思。曾经有一个语言学的理论让我感到震栗：当我们还是新生儿时，我们对所有语言中的所有声音都保持着高度敏锐，随着大脑的发育，我们逐渐习惯了只在母语里存在的音，接着大脑会放弃辨别其他语言中的音的能力（问问老外听辨普通话的四个声调有多难，问问身边学法语西语的朋友辨别清浊音[t]和[d]有多难）——单是在语言上都已经如此，大脑在我们不知不觉的时候还放弃掉了多少东西呢？而且，母语是我们无从选择的，我们生来就被母语包围和限制着，不仅是语音语调，还包括语法和语言习惯。像法语一样，欧洲语言里的词语大多存在性别区分，这种语言逻辑会渗透到生活的各个角落，点点滴滴地影响每个人最细枝末节的习惯。我在里斯本旅游时，看到厕所卫生间贴着注意卫生的告示，文末的“谢谢”写的是obligada，我突然明白过来写告示的人是一位女性（在葡语中，男性使用阳性obligado，女性使用阴性obligada）。我当时在想：“读厕所里注意卫生的告示时，我需要知道写作者的性别吗？”然而这位素未谋面的葡萄牙女士应该并不会有这样的心理活动。语言的逻辑不同，这种语言让性别隐匿，那种语言让性别显现。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母语或者后天习得的其他语言，却有自由可以选择如何使用语言，就像法国人的“男·女·同学们”，佩索阿的“cettegarçon”，Alex的“这对夫妇ta们”。即使有时这种用法显得奇怪，甚至和主流的用法格格不入。法语的“包含式写法”将何去何从，现在没有人能知道。现在看来，它要成为一种大众的书写习惯依然任重而道远，然而当它出现在日常生活中时，已经很少有人对它感到诧异或者断然拒绝了，它似乎成了一种平行于主流法语的非主流。学习法语三年，在法国待了两年，我切身地体会到，法语是一门充满生命力但又有沉重历史包袱的语言。然而哪一门语言又不是这样呢？在法国读研一结束时，一个过分热心的同学组织给老师们写封感谢信。我想提及所有的那些老师们，写到用阳性代表的“老师们”时感觉十分奇怪——我们只有两个男老师，而女老师不下五人——于是很自然地采用了那种非主流的“包含式书写”：professeur.e.s（男·女·老师们）。我想到了她们，也很想让她们知道这一点。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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