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成为一个职业读书人&咏梅:他是一个职业的读书人,而且非常自由

理想国与柏林金鸡双料影后咏梅合作开启“咏读计划”。第八期,我们是隔着屏风录制这期节目 。本期咏梅朗读的作品是唐诺《阅读的故事》选段。在拍摄《刺客聂隐娘》期间,咏梅与唐诺曾有一面之缘,借由这次朗读,希望大家能沿着“树枝状的阅读路径”,找到自己

原标题:咏梅:他是一个职业的读书人,而且非常自由

理想国与柏林金鸡双料影后咏梅合作开启“咏读计划”。第八期,我们是隔着屏风录制这期节目 本期咏梅朗读的作品是唐诺《阅读的故事》选段。在拍摄《刺客聂隐娘》期间,咏梅与唐诺曾有一面之缘,借由这次朗读,希望大家能沿着“树枝状的阅读路径”,找到自己想读的下一本书 。“下本书在哪里? 下本书就藏在此时此刻你正阅读的这本书里。

这期节目,我们选取了上期部分读者提问请咏梅回答。本期想向咏梅老师提问的朋友,可以在评论区留言,我们会选取问题,在下期录制中请她回答。本期微信留言,理想君会选取3位,赠送咏梅签名的唐诺修订新版《阅读的故事》。

主持:路尧

嘉宾:咏梅

配乐:Shin Giwon Piano

理想国:上期咏读计划中,您跟大家分享了张大春老师《认得几个字》,我们也在那篇的文章下面征集了粉丝朋友最想问您的问题。第一个问题,疫情期间我们有大量的时间待在家里,您有没有学习什么新的技能(读书、瑜伽除外)?

咏梅:其实我没有学习什么新的技能,在家里隔离的时候,无非就是生活上的一些重复、琐碎的事情,包括家务啊,做饭这些,也是我以前经常会做的嘛。我也没有说想开拓一个什么新的技能,就是每天做饭的事情,就觉得你刚做完饭,然后还没歇一会儿,想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就又该做下一段了,其实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开发新技能。我基本上就是重复,以前的那些技能就是更精进了而已,熟能生巧。

理想国:但是我觉得对于年轻人来讲,这可能是非常难得的一个和自己独处的机会。就因为像我们这样的年轻人可能每天上班、下班,然后下班之后可能会约上朋友,比如说去酒吧啊去什么地方玩,非常难得有大段的时间,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所以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和自己独处的机会。

咏梅:而且很多人从来都不下厨房的,我们公司就有好些小伙伴儿,从来不下厨房。他们后来都长本事了啊,成了厨房里的非常好的美食家了。

理想国:第二个问题,关于上期分享的《认得几个字》,想问您现在是否还有写字的习惯?

咏梅:说“还有吗”,其实我并没有写字的习惯,我一直是个比较单纯的阅读者。很早以前,包括现在也是,偶尔会有表达、有写东西的想法,但是我一直没把它形成习惯,所以,我并不是一个有很好写字习惯的人。都是非常偶尔的,家里的本子一大摞,空白的很多。

理想国:在这个键盘横飞的时代,一张纸、一支笔、墨水似乎已经渐渐地离生活远去了,但是远去的同时呢,又恰恰是弥足珍贵的。那您对于这种手写文字的温度和情感是怎么看待的?

咏梅:我觉得温度和情感都是相辅相成的事情。温度越高,你的情感可能就更深厚。你赋予它的温度有多高,那情感就有多深厚。

我曾经有过一次经历,就是最早的时候,人可以开始在电脑上打字的时候,我就拿了一张A4纸给我爸爸写一封信,最后签了一个自己的名字。我给我爸爸寄过去的时候,我爸爸给我回了一封信,特别的愤怒,他就说了这个不是信,这个没有情感,这个字是没有情感的。

从那儿以后,我就完全区分了这两个概念,电脑的字和手写的字。我大概是在大学的时候,开始有这个区别。所以家里会有一个习惯,比如说给阿姨留条,我可能不会用微信,很少给她微信,有一些事交待我还是会用一个便利贴。有一些用过的纸,比如说我们好多剧本,背面是空白的,我都把它折好了,剪成便签。我还挺喜欢这种传递的。

理想国:在刚刚过去的423世界读书日,理想国联合百度百科联合出了#唐诺问卷#,我们也邀请咏梅老师参加了一个问题:重读有没有必要?然后您的回答是非常有必要的。在这里,还想问您一个问题。理想国在今年会落地一个咖啡馆,Naive咖啡馆,可以喝咖啡、看书、举办文化沙龙等等。所以我想问您,您心中的理想的书店,长什么样?

咏梅:有一部电影,叫《诺丁山》,电影男主角就是开书店的。其实我看到他那个小小的书店呀,我就想,哎呀,其实这个小的书店也很可爱。这个小的书店,它藏书肯定是有限的,书的种类肯定是会有限。

《诺丁山》

如果这个书店是在一条街上,有很多家小的书店,然后有不同风格、种类的图书可以供你去选择,我觉得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儿。比如说我们有服装街啊,就没有这种书店街,特别希望能有这样的一条街,一家店进去,再进入到下一家店,每一家店都会有不同的风格啊氛围啊。

理想国:那您今天要为我们阅读推荐的是哪本书呢?

咏梅:我今天推荐唐诺的《阅读的故事》,推荐这本书有三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四月份了,我们这个书是刚刚出版的,刚出炉的,还热乎着呢。再一个,跟这个书名有关系,《阅读的故事》,喜欢阅读的人看到《阅读的故事》就挺好奇的,就想进去看看他都写了什么呢?

再有一个原因就是唐诺,他这个人。我之前读过《三十三年梦》。我在拍侯孝贤导演的《刺客聂隐娘》,我们在京都部分的戏杀青的时候,在杀青宴上,我跟导演他们坐在同一个桌子上,我的对面就坐着唐诺,但当时我不认识啊,他介绍,我也不知道。我记得在聊一个话题的时候,因为他们全部都是台湾,只有我一个是大陆的。

《刺客聂隐娘》

然后我说了一个什么问题,其实还是有一些大家还不容易沟通的部分,这时候唐诺就出来解释了那些事情,我对他印象特别好。这之后没多久,就开始听说到唐诺,了解到他是个阅读特别丰富的人,是个特别成熟、职业的读书人,一个阅读者,非常自由,而且太博学了,所以他写的这个书,你尤其更想去阅读它。

树枝状的阅读路径

(《阅读的故事》 节选)

不进行世界革命,我们于是就得分割自己,牺牲一定比例的自己,去安抚那个秩序大神。历史里绝大多数的人都这么做,米开朗琪罗不见得喜欢教会交代他的每一幅累人壁画,莫扎特得应付宫廷宴会的乐曲舞曲,加西亚·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犹是几幅心中的画面的很长一段时日里,做过一堆情非得已乃至于邋遢的琐事,一度还四下推销百科全书,不见得比你我随兴自由—而这些人,都曾经某种程度地改变了这个看来麻木不仁的无趣世界,人类历史也的确在这样半妥协半决志的讨价还价中跌跌撞撞前进,不必然非赌那种全有全无的绝望一击不可。

我们每天得打交道的大世界,是个以分类分工有效组织起来的社会,基本上它是目的性的,甚或功利性的,它只认可它要的我们某一部分,要求我们扮演“有用”的人(就像我们小时候写作文的制式结尾:“我们要用功读书,将来做个社会上有用的人。”),因此我们朝九晚五,为有用而辛苦劳动,其余时候,如果我们够聪明不就应该让自己复原成无用(非工具化)而舒适、自由、完完整整的人吗?

人世间,大概并不存在一种无穷尽、可无限提领的绝对自由,我们的有效自由,通常相对于限制,因着我们对限制的领会而得以掌握,因着我们对限制的料理而争得,这里限制,限制之外就是自由。

书册横行,我们己所不欲推己及书,不给予它们特定的分类位置,而是让它们随阅读活动的展开不断找到它们最舒服、最恰当的容身之处,关怀的是书,实则真正解放的是阅读的我们自己。而这所谓的舒服恰当位置必是复数形式的,一直变换着的,因为真正的阅读活动和单线的专业学习(可视为朝九晚五的延伸或加班,或至少为扮演某种有用的人作积极准备)并不一样,它比较像马克思革命后分工市场瓦解、天国降临的“上午写诗下午钓鱼”准乌托邦描述,顺从自己真正私密喜好的指引而不是顺从社会对你的认定、期待和命令,而人的兴趣、好奇心以及他多种且各自辐射的感官能力从来就不会是单维度的。

我可以想象一个完全没有书的家庭画面,我个人这大半辈子过来也亲眼目睹过如此实况,比方说我偶尔回宜兰朋友亲戚的家,老实说那并不可怕,你多少只是感慨今夕何夕民智未开并真实地为他们忧心而已;但我真的没办法想象只存放单一一类书册的书房画面,那种荒凉感,还有你登时浮上心头那种书房主人完全被社会威吓、摧毁的模样,就一个阅读者来看,真的是全世界最让人不寒而栗的景象,我记忆里有过一回,那是内地才开放时我踏入北京海淀区的新华书店看到的。

顺从自己私密喜好所指引的阅读必然是跨领域跨分类的,今天李嘉图的老自由主义经济学,明天钱锺书辛辣缺德的小说云云,这是人完整生命的自然体现,也是如此体现所剩无几的实践场域。

然而,这本书和下本书,今天的书和明天的书,其实并不尽然只是跨领域的随机性、断裂性纵跳而已,其间仍存在着或松或紧、或死生攸关或漫涣联想的联系,这联系可以只属于阅读者一个人,几乎是全然自由的。几年前,我个人曾拟过一个轻微恶心但原意真诚良善的阅读活动slogan:“下本书在哪里?下本书就藏在此时此刻你正阅读的这本书里。”

《诺丁山》

只是,这本书究竟如何呼唤那本书呢?它们彼此怎么搭建起联系的?怎么样的联系?这几乎是没法说准没法说清楚的,因为它顺从的是阅读者各个不同的人心而不是一组固定的社会分类时,它便很像两点之间非限定直线的连接一般,理论上有着无限多种可能了——有时,阅读如米兰·昆德拉讲的被一个真实的疑问给“抓住”了,悬宕着心在书的世界中上穷碧落下黄泉地找,而一个质地真实的、有意义的问题通常不会正正好在某一本书中有不留缺憾的全部答案。

更要命是,真实的问题几乎总是跨学科跨领域的(比方说你去一趟上海,好奇地想追问一下这个苏醒中的历史名城的今昔,掂量掂量它的未来,于是你要的东西既是历史的、社会的、经济的、政治的、地理的,还是文化的、民俗的、时尚的,甚至还得重读张爱玲和王安忆的小说,以及侯孝贤的电影《海上花》),而且,它还一定带着追问者本人独特的心事、视角和微妙温差,染着此时此地的现实色泽。

因此,我们这么说好了,你要的那种独特答案总散落在数以十本百本的不同书里,一个念头一点疑惑,你把它丢进书里,很容易它就摇身变成一趟旅程,你可以像战国的屈原那样不顾形容枯槁地追它一辈子誓不甘休,当然你也可以像东晋日暮途穷放声大哭的阮籍般随时喊停。在书的世界,你是弗里曼自由人,由你自己说最后一句话,只要你禁得住逗引,不好奇答案也许正正好就在下一本书里。

当然,更多的时候事情没这么严重,你可能只是恰然没意见地翻看一本书而已,并不像脚踩风火轮索命而来的复仇使者般进入书的世界,然而,疑问的陷阱仍然轻易让你摔进去,就跟某些可敬的女士逛百货公司逛精品mall的惯常经验几乎一模一样,进去前你什么也不缺什么都不需要,出来时却整整两大袋——每一本像回事的书,对阅读者而言,都不仅仅只是原书写者的自问自答而已,它必然同时揭示了一个世界,对乍来的阅读者而言一个陌生程度不同、疑问程度不同的新世界。

这个世界处处是孔洞处处是缝隙,时空的缝隙(你可能念的是三千年前古希腊人一次传说中的壮丽远征)、视角的缝隙(神经质的弗吉尼亚·伍尔夫和你一定是不一样的两个人,看事情的方式也肯定跟你不同)、语言符号的缝隙(蔓越莓、覆盆子、番红花、迷迭香等等我们有多长时间只在翻译小说中见过并想象它们的样子和滋味、香味)、知识的缝隙(黑体辐射到底是什么东西、重力陷缩又是什么东西)、经验的缝隙(在西伯利亚太阳不沉落的白夜睡觉会不会很奇怪)云云,每一个都足以令你心生惊异好奇,你不追则已,一不小心你就会由此缝隙又掉到另一本又一个不同世界的不同书中。

是的,就跟爱丽丝追那只兔子掉入不思议世界一样,半个世纪前列维—斯特劳斯同样用过这个爱丽丝的例子,对抗的也差不多是同样的东西,列维—斯特劳斯认为这样的摔落,是人躲开外面那个无个性、让所有人趋于一致的无趣世界的有效自救之道。

疑问,不管生于阅读前抑或阅读中,都真实地启动着阅读;同时,它往往还是阅读踏上这旅途时仅有的地图。书的世界因此线索而生长出独特的路径,向着你一个人展开它一部分的面貌。这展开的样子基本上是树枝状的,今天的古生物学者用图像绘出生物的演化史便是这种形状,他们称之为“演化树”,不断地随机分枝分岔,自然也多有走上歧路发展不下去的灭绝部分。

生物学者用此演化树来更替过去阶梯状拔升的演化图示,少了对抗斗争,却多了摸索尝试和失败,这当然是比较对的样子,因为生命的自然秩序从不会是单线的、整饬的、完美对称的,它一定保有着摸索尝试时留下的凌乱脚迹,以及失败的不堪样子,正因为有这么多样的摸索尝试和失败,古尔德说,才恰恰见证了生命在几十亿年演化路途上的复杂、艰辛、认真、充满想象力和真真实实的壮丽,令观者动容。古尔德因此把他的一本书命名为“生命的壮阔”。

阅读,是生命的活动,走的当然也是这样子的生命之路。

《诺丁山》

咏读计划

《堂吉诃德》是写人性的,是现实跟理想的斗争

阅读的故事

唐诺 著

书街里没有王,人人任意而行。

《阅读的故事》是专业读书人唐诺谈阅读的经典散文作品,一部诚恳实用的阅读辞海。以马尔克斯《迷宫中的将军》的片段开启每一章的话题,探讨书籍和阅读的本质困境与种种迷思。十四篇文章涉及阅读的各种面向——阅读的时间、开始、代价、方式、记忆、限制、意义、困惑,等等。唐诺诚实地去正视,去描述,把自己的思考和因应解决之道提供给读者,帮助读者解决阅读途中遭遇的各种难题,并与博尔赫斯、卡尔维诺、本雅明、格雷厄姆·格林等大家共同分享探讨阅读的欣悦与困惑,以及阅读所能唤起的千般感触。唐诺以专业读书人的深度体验、博学者的广阔视野、诗性而绵密的思维路径,为读者打开阅读这个寻常行为下所未曾见的极其宽广而深邃的世界,一个充满可能性的意义之海。

阅读,让我们成为移民。在书籍铺成的永恒困惑之路上,你必会遇见做同一种梦的人。

文字的故事

唐诺 著

文字本性喜欢游山玩水,人间四下浪荡。

《文字的故事》是专业读书人唐诺的文字学,百科全书式的文字通识读本。真正人的活动是用字而非造字。那么,文字究竟是怎么被发明出来的?未来它又将走向哪里?书中,唐诺用诗意的想象带领读者重返大造字时代,在远古先民造字的生命现场,展开对文字这种“极坚忍世故的动物”的生命历程、本质与意义、责任与困境,及未来命运等问题的深度思索。一个个习见的字被还原出它们不可能相同的温度、色泽与记忆刻痕,鲜活灵动。同时,唐诺将丰富的社会学、人类学、符号学、语言学等知识熔铸其中,对语言、命名、时间、历史、记忆、自由等人类重大主题展开思索,一幅幅由文字绵延开来的历史与文化画卷也由此展开,阔大深邃又亲切可感,磅博优美且发人深省。

文字的故事,即文字与时间、空间、历史、人类角力的征程。这是一部讲述文字历史与命运的寓言,也是一部文字学视角书写的思想文化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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