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作家李枫青年作家工作坊·3|跨时代写作者与写作形态的碰撞(清华大学·《收获》)

主题:2018清华大学青年作家工作坊 时间:2018年7月22日13:30-17:30 (最后一天圆桌会议) 地点:清华大学文科图书馆四楼凯风会议室 Part.3 程永新(《收获》主编): 我这次是第一次读班宇的小说。《逍遥游》
原标题:青年作家工作坊·3|跨时代写作者与写作形态的碰撞(清华大学·《收获》)主题:2018清华大学青年作家工作坊时间:2018年7月22日13:30-17:30(最后一天圆桌会议)地点:清华大学文科图书馆四楼凯风会议室Part.3程永新(《收获》主编):我这次是第一次读班宇的小说。《逍遥游》(2018-4《收获》)这篇小说让我很惊讶,完成度非常高。我们编辑挑得非常准确、精准。另外一篇以后要发《作家》,那篇的形式感更强一点。跟写作的初衷有所偏差,这种体验是凌驾在故事、文本和逻辑之上的存在,这是我认为写作里非常美妙的事情之一,但这个时刻非常稀少,不经常有。还有另一件更美妙的事情,我认为写作能让人在混沌之中找到那么一点点属于自己的秩序,这点秩序也经常陷入在困境和困惑之中,但对我个人来讲依然非常珍贵,它是我写作的原由。——班宇班宇(青年作家):我写小说时间非常短,但我写作时间挺长的,大概2006年、2007年时,那时特别特别喜欢音乐,喜欢摇滚乐、爵士乐,想跟音乐发生关系,但又不懂乐器,会写一点东西,只能用文字来写乐评。做过采访、也介绍过厂牌,最夸张时某本杂志小半本都是我一个人写的,换了很多笔名。我一直写了很多年,我也觉得很幸福,能一边听歌、一边写作还能挣点零花钱,直到这些杂志一个一个被我写黄了,现在我来到了文学期刊。不写音乐,其中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我写乐评写得有点疲倦,找不出新的路子写,这让我非常难受。是不是其它题材好一点呢?我想到小说。2016年一个朋友说豆瓣网有一个文学征文活动面向社会的,说要不要参加一下,大概写2万多字就可以。我说好,就写了一篇,获了一个首奖。在颁奖典礼上我信誓旦旦地对未来写作做了一个规划。我是在沈阳,是在铁西区的工人村长大的。工人村都是工人子弟聚集在那块生活。有很好玩的、很独特的事物的经验,很奇妙的、很令人印象深刻的那些人。我当时计划想模仿奈保尔的写法,对这个形象进行一次描绘,然后以一个一个人物为线索。事到如今已经2年过去,一个字没写。究其原因是在于我在这2年写作过程中,无论写作兴趣或写作目的或意图都发生比较大的变化。虽然我现在还有一点偏讲东北的事情,包括这篇《逍遥游》。但是具体的想法和实施层面跟当年想模仿奈保尔已经完全不同,当时读者会觉得有点失望,我自己觉得无所谓,我认为写作就是不断地抛弃一部分读者,向自我进行进一步的挖掘。无论是晦暗还是规律都算得上一片景观。事实上由于现在信息爆炸,现在朋友圈、微博网上都可以看见。我对各种各样关于东北的解读实在已经觉得非常疲倦。所谓异世界或者奇观也正是由所有人一起组成的,大家谁也没有例外、没有选择,更谈不上命运,很多事情不发生在东北、不发生在当下的此刻也会发生在别处。背景不重要,时代的问题近处也解决不了,下一个时代可能也解决不了。我的所有写作最终只能指向自我深处的困惑。讲到这我想起卡夫卡说过的一句话,小说是一条关闭眼睛的道路。我不知道用在这是否合适。另外讲一点我写作时的感受,我在写小说时经常想起卡夫卡一篇小文章里的一段话,这段话是他引用奥康纳的一段话,关于奥康纳那篇《善良的乡下人》,我现在给大家朗读一下这段话。“我会开始动笔写那篇小说时,不知道里面会出现一个装着一条木腿的博士。一天早晨,我正在写我已经有了点想法的两个女性人物,不知不觉就给其中一个安排了一个装了一条木腿的女儿。随着故事的进展,我又加进了一个圣经推销员,但我完全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办。差十来行就要写到他偷那条木腿时,我才知道他会去偷木腿。可一旦发现将要发生什么,我便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必然的。”“这一切都是必然的”,听着非常微妙,但在写作里我确实也有过类似的感觉,故事有时候会很出人意料,故事的进展和我使用的语言都会跟我最开始的想法完全不同。跟写作的初衷有所偏差,这种体验是凌驾在故事、文本和逻辑之上的存在,这是我认为写作里非常美妙的事情之一,但这个时刻非常稀少,不经常有。还有另一件更美妙的事情,我认为写作能让人在混沌之中找到那么一点点属于自己的秩序,这点秩序也经常陷入在困境和困惑之中,但对我个人来讲依然非常珍贵,它是我写作的原由。参与工作坊讨论的青年作家程永新:王苏辛自己写小说,也是出版社的编辑,她有很好的素养,眼光也非常独到。她推了很多书,包括张忌的《出家》,王咸的《去海拉尔》。推出的是真正有货的小说。所有的写作者都正在成为没有真正故乡的人,精神像一缕缕游丝在一个人生活过的不同城市飘荡,也在他不同的人生阶段飘荡。而写作最大的考验在于如何把这样不同状态下的个体复合成一个坚固的形象。如果要写就必须要具备把自己清洗一遍,把眼前的世界清洗一遍的能量,否则这篇小说不值得写。写作的技艺,它唯有和自身的精神成长融为一体才有意义。世界变大了却又变小了,我想写这个不断伸缩的世界,它如何容纳那部分多出来的人,和看似多出来的精神空间,又如何给那些消失的人一条缝隙。——王苏辛王苏辛(青年作家):因为我是最后一个研讨的,昨天下午,刚刚说了一大串,可能跟昨天信息有一些是冲突。我自己想到两个小事情。一个小事情是,我最早是画画学美术的,我是一根筋的比较憨的那种学生。中国的美术教育要先画素描,再练习调色,之后才能画色彩。我当时素描画得很好,调色调得也不错,但突然从素描转到色彩不会画,怎么弄也弄不好。我当时一个美术老师,他当时是不错的青年画家,现在不画了。他当时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你在画瓶子的时候不要当你在画瓶子,画苹果时不要当画苹果,把这些东西全部打散,你画的是一块一块的色彩。当时这句话给我印象很深,当时年纪太小了,马上就会画画了,但它背后深刻含义不太懂。很多年后自己再次写小说,想到这句话。我们现在生活在21世纪,其实是阴影中的世纪,这个阴影不是坏的阴影。过去去书店,书店在道路两旁,现在书店在商场当中。商场是一个巨大的建筑物,建筑物当中又有一个一个小的建筑物,所有人都活在一种阴影之中。所有人必须要主动地在这种室内灰色的细节当中找到自己那一小块的明亮。我们现在写东西不能再去说写的是某一个人、某一个东西,而是全部被打散,在一个巨大的背景中,我们要在巨大、复杂的背景中辨认自己、辨认别人的位置,书写这个事件。突然觉得它和绘画也是同样的一件事情。我自己在写作的时候也经历过一个很长的转折的时期,我这次发在《收获》上的这篇《所有动画片的结局》,也是2016年自己转折期之后的一篇小说。我们这一代,很多人的精神世界是在互联网的影响中确立和重建的,各种领域的信息没有界限冲进来,形成很别扭的声音形成影响的干扰。每条信息都很清晰,但它们组合在一起变得很含混,人无法只跟随内心声音前行,他只能在不同信息中辨认,辨认他信任的正确或不正确。如何建立自我、推翻自我,同时如果快乐幸福真的存在,一个人必须具备跟随自己的成长、成熟,不断获得新的认识快乐的能力。我们甚至根本没有机会在同一个语境当中游荡太久。所有的写作者都正在成为没有真正故乡的人,精神像一缕缕游丝在一个人生活过的不同城市飘荡,也在他不同的人生阶段飘荡。而写作最大的考验在于如何把这样不同状态下的个体复合成一个坚固的形象。我希望在我的小说中呈现这个,不止是在写《收获》发的这篇小说,而是在面临所有的写作的时候。如果要写就必须要具备把自己清洗一遍,把眼前的世界清洗一遍的能量,否则这篇小说不值得写。在写《所有动画片的结局》这篇短篇之前,我用一年时间写了一篇中篇小说,这篇小说主要由两个人的对话构成,两个人不断谈论着自己对于艺术、对于创作的观点,并在谈论中逐步判断自己的创作与精神问题。而这种判断与再判断、辨认与再辨认也正在影响他们的现实生活,且这本来就是和精神生活和艺术生活是一体的。在写完这个小说之后,我自己也开始质疑。我质疑这篇小说中的谈论仍然只是停留在思想意识层面,我担心一个人精神上的进步并不能真的影响他的现实生活,或者说我必须要让自己感受到的精神变化在现实生活中被检验一遍。只是知道没有用,必须要在行动上变化,在行动上再认识,否则精神变化毫无意义,甚至是累赘或痛苦。基于这种心情,我开始写一批新的成长小说,希望检索我和我们这一代人在成长中遇到的各种精神问题,以及对这些问题应该如何应对。我很喜欢库切的一段话,昨天我说了,今天觉得还是可以再说一遍的。他下决心要阻止自己生活中每一个活动场所的残酷与暴力冲动,也许我敢说这也包括他的爱情生活。并将这种思路引入自己的作品中,结果是他的写作成了某种无休无止的进化过程。如果让我来表述这段话,我希望把无休无止的进化过程改成一个不停的进化过程。只有经过一次次进化才有可能接近真实的自我,而自我程度的高低就是一个人写作本身的程度。这段话非常真、非常执着,它还原出一切精神生活原本的意义,不断对一些东西再认识、再检验,由此刷新生长出一个全新的世界。我希望能有这样的智慧,我相信如果一个人不能完完全全把自己在写作中掏出来,他的写作依然不具备真的价值。那些忧心把自己掏出来会面临枯竭的人,仍然是没有把自己完全掏出来过的人。我认为写作的技艺,它唯有和自身的精神成长融为一体才有意义。在这里我想对“自我”这个词阐述一下,如果认为是辩护的话可以认为是一种辩护。自我不是一个单独的人,一个单独的个体,当一个人决心写出他想写的他想表达的,其实他是想写出很多人心中的话、写出很多人的共同经验。自我正是这种渴望下生长出来的那个形象。在一遍遍对此认识的进程中,这个形象不断变化,早已形成一个复杂的声音。我们如果真的呈现他,需要对不同精神状况的应对能力。我们如果要写这样复杂的“自我”,首先要知道那不会只是一个人,或者一群人,而是一整个世界,由此构成的成长才是真的成长。《所有动画片的结局》中,每一个人物自身境遇的改变,都包裹在21世纪城市的变化中。很多人在退出一些人的生活,很多人也在这个世界中消失。显得没有存在感,然后又以全新的面目再次出现。世界变大了却又变小了,我想写这个不断伸缩的世界,它如何容纳那部分多出来的人,和看似多出来的精神空间,又如何给那些消失的人一条缝隙。写作是很漫长的劳作,最终确立每个人不同位置的是极大的耐心,和极大的真诚的能力。真诚是一种能力。我觉得写作最重要的地方是,它最大限度地调节着人的内心,它让人有机会在精神的劳作中获得向上的力量。幸福不可替代,但如果有了拨开浓雾的能力,世界显现出的那一丝晴朗的面貌,就是人活着所能看到的心。只有接近这样一种幸福,我们的内心才能获得最大的安宁。程永新:苏辛非常善于思考,她的小说写得很隐讳,《所有动画片的结局》里面男人的情感部分写得非常节制、隐讳,一般人不一定能看出来。郭爽原来在媒体工作,后来辞了职,坚定地要走上写作这条路。我最早读到她的非虚构作品。这是我第一次读到她的小说,格非老师说她有写长篇的潜力,在《收获》刊载的《九重葛》,里头人物非常扎实,两个家庭、两个女孩儿成长的过程。跟社会当下生活有非常紧密的关系。我更关注所有乱象里面很本质的人的东西。——郭爽郭爽(青年作家):我是一个不太习惯谈论自己更不习惯谈论别人的人。从昨天晚上开始,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重磅新闻——长春的毒疫苗,开始爆炸性地传播。作为一个前新闻人,面对这样的事情我并不陌生,2013年记得就是我当时工作的报纸《南方都市报》曾经推出过深度报导《疫苗之殇》,讲地方商贩想以低价代理疫苗销售到内地比较偏远的省份去,为节省成本,在运输过程中没有把疫苗按照冷链要求做处理,导致大部分疫苗在运送过程中失效了。但这些疫苗其中包含流感、乙肝、狂犬病等25种小孩子必打的疫苗。2016年《财新》杂志以同样的题目做了封面报导,没有解决。到今天又爆发了,可以说,伤害和遗忘同样让我们震惊,而且循环往复。作为一个写作者或者作为我们一个普通人,拨除我们身上所有身份这就是我们今天面对的现实。禁不住问怎么拨除这种现实?写作是有力量的,我会特别敏感警惕流行话语或语言的侵蚀,不管来自于资本还是来自于大众传播的这种东西。我当时也反复想,就像大头马说的,现在很少人读小说,如果他们还在希望文学这种形式能够给予人们什么的话,他们愿意花时间读而且留得住的话,真正人们期待的是一种可以在现实上正面强攻的作品,但是文学的品质做到一定程度对社会还有非常强的意义。刚才讲到打游戏的事情,确实现在有很多我们的文化产品里的表象,比如游戏、电影这些非常繁盛,但这只是一种表象、一种假象,甚至是一种拟像。如果把时间放得更长一点,在更长的历史时间里面,大众都是消费这些东西的,这只是一个消费,它不承担深层的功能。不然今天还会去读那些经典吗?这是两个领域的东西。当然作家可以了解,要不要把这放在写作里,这是值得打问号的东西,这是我比较确定的立场。我更关注所有乱象里面很本质的人的东西,可以说我们今天百毒不侵,什么都是有毒的,在这种状态下我们是不是更渴望一下。这个世界最后还是有一点点没有碎掉的东西,我不愿过度渲染,我也很反对情怀这种说法,我希望它是一个相对冷静的东西。我想把时间拉长一点,讲一个历史的细节:1930年,沈从文28岁到青岛大学执教,他28岁跟我们今天在座的不相上下,一个青年作家。他去的那个时候是什么样的大局呢?1931年时左翼作家在上海被杀害,同年九月“九一八事变”爆发,日军在3个月内占领东北全境,到第二年伪满洲国成立了,这是一个作家的外部环境。在文坛内部,上海有都市“新感觉”派、“鸳鸯蝴蝶”派,然后同时代大作家们老舍、巴金等都写出重要的作品。沈从文只是一个文学青年,但他在1930年时写的一系列作品如今在我们看来是非常有意思的,我列举一下。他在1930年这一年写了什么?1930年前后,他在青岛的创作活动,自认为逐渐接近一生中最旺盛的阶段。这一年发表的小说,题材和风格也呈现出多样化:除完成乡土题材中篇《阿黑小史》的创作外,又发表了借城里人经历描绘家乡的风土人情的中篇小说《凤子》,还有以写城市知识分子的《若墨医生》等作品,另外还创作了描写大城市贫民窟生活的小说《泥涂》,反映革命战争题材的小说《黑暗充满了空间的某夜》(后改名《黑夜》)和揭露政府推行“攘外必先安内”政策的小说《战争到某市以后》,以及根据佛经故事创作的《医生》等。这些都只是一个作家他在寻找一种对时代的共鸣、共振,1931年沈从文写了所有这些东西之后他写出了《边城》。我想表达的是,在“大”和“小”里面我们在寻求非常细微的点,作家生命经验融入之后,可能我们都要去做这么一个探索。我接下来说的部分与我自己创作无关,我想说给其他六个人听。英国诗人奥登,他在讲写作的时候,他称之为“学徒式的写作”,我们多少还是处于学徒阶段。他讲到一个很有意思的概念,同我刚才讲沈从文的时间点有关系。他说,有一天当你发现今天我34岁了,和今天是2018年11月11日,这两个表述之间具有意味深长的关系的时候。一旦你有这个发现,就有一个东西进入了你的头脑,你就意识到所有你读过的作品,尽管它们各不相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它们都是已经被写下来的。而此时你的写作会真正开始停止模仿,你从来不会知道能够写出什么,但是当你拥有了需要被写下的一般感受的时候,你的写作真正开始。到这个程度,慢慢的你的作品中所有的东西都适得其所,都属于你自己。这就是我希望我们在未来,格非老师说十年之后再相聚,期待是那样一天。以上是我头脑中理性提醒我应该给出的陈述。最后我愿意以一点只属于2018年7月22日,也就是今天发生在我生活中的一种偶然性来结束我的发言。我今天早上起来我在随便翻一本诗集,是墨西哥诗人帕斯的诗集,很意外地读到一首叫《绿色的墨迹》的诗。它涵盖了我今天所有想说的话包括写作的意义。我们面临的现实、人的存在、还有一些历史的伤痛。这首诗很短,我愿意把这首诗作为一个小小的礼物,也带给在座的各位诗友,我读一下,绿色的墨迹是墨水的印记的意思。绿色的墨迹绿墨在创造花园、森林、草地,字母在枝叶间歌唱,辞藻是一棵棵树木,语句是一个个绿色的星座。让我们的语言落下并将你覆盖,就像常春藤爬满雕像,像叶子的雨覆盖一片田野,像墨水写满一页纸张。手臂、腰肢、脖子、乳房,纯洁的前额宛似海洋,咬着草屑的牙齿,秋天树林的颈项。你身上布满绿色的标记与再生之树的躯体相同。那么多闪光的小小伤痕对你有什么要紧:请看天空和它布满全身的星星。Part.3目录中篇小说明亮的星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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