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观众中国观众也许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这部片会刷爆西方世界

《逃出绝命镇》 圆桌 前言 策划│深焦编辑部 编辑│bastard 主持人 徐佳含 嘉宾 西帕克 影评人,电影网站主编 黄琨 江萌 纽约大学电影学博士生 前言: 开始策划《逃出绝命镇》圆桌的时候,确实已经是好久以前了。
原标题:中国观众也许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这部片会刷爆西方世界《逃出绝命镇》圆桌前言策划│深焦编辑部编辑│bastard主持人徐佳含嘉宾西帕克影评人,电影网站主编黄琨江萌纽约大学电影学博士生前言:开始策划《逃出绝命镇》圆桌的时候,确实已经是好久以前了。彼时《绝命镇》占领各大电影杂志和网站的“年度十佳”榜单,是不可错过的年度爆款。当《绝命镇》仍在风口浪尖的时候,乔丹·皮尔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新项目,并于2018年2月宣布了《我们》(Us),紧接着,选角、进组、拍摄、后期,2019年3月这部新片便于西南偏南电影节亮相,两周后登陆北美院线。整个电影两千万美元的预算压力不小,但它很快便在全球收获了约2.54亿的票房收入。《我们》似乎续了《逃出绝命镇》一切:幽默,讽刺,惊悚,恐怖,还有与他自身身份相关的种族问题。甚至《我们》试图更进一步地剖析美国社会,几乎可以被看做是乔丹·皮尔的一则政治宣言,他一次次地通过影像提问:我们是谁?谁是美国人?种族问题背后,他的野心是关心美国社会中每一个人的身份认同。其实在这次圆桌中,嘉宾们已经多多少少提及了乔丹·皮尔的野心——在电影语言上的野心,在类型片上的野心,以及在政治诉求上的野心。而这些元素究竟在他的电影和他整个职业生涯中如何平衡?我们拭目以待。再次感谢三位嘉宾!徐佳含:大家好,我是本次《逃出绝命镇》圆桌的主持人徐佳含。《逃出绝命镇》去年1月在圣丹斯首映,随后迅速登陆美国院线。最近各大电影杂志公布年度榜单,《逃出绝命镇》在《视与听》(第1名)(第4名)纷纷榜上有名,连泛文化类杂志《纽约客》也把它列为年度第一,各种提名拿到手软,毫不夸张地说这个片子整整火了一年。《电影手册》2017年度十佳因此第一个问题,想以最直接的方式问问大家的看法:总体来说,你认为《逃出绝命镇》值得这样的赞誉吗?你认为是什么(哪些元素或手法)使它在以英、美、法多地获得了如此高的认可?请各位嘉宾为这部电影按照百分制打一个分数,并在250字篇幅内,表明你们对这个片子的核心评价和观点。谢谢!西帕克:这部电影我可以给到90分,也是我全年最喜爱的电影之一。关键则在于这个剧本给予我的惊喜。在一次次反转中,可以看到剧本风格在惊悚、喜剧以及更有趣的实验风格间的转变。而全片中最有趣的一场,无疑是那场派对。《逃出绝命镇》剧照在首次观看时,便可以明显感受到派对的各种不自然,仿佛提醒着观众,其中隐含的剧情深渊,这种只属于电影的怪异,仿佛在提醒观众自己已经进入了某种无限接近现实,但又已走偏的情境。而到第二次看时,知道了真相,其中的每一个细节又都能一一对应。本片之所以在北美能获得成功,在我看来,首先是本片既确保了黑人题材的既有观众群,同时又拉拢了更关注电影深层意义,热衷于解读的影评人们。事实上,美国黑人观众基数庞大,黑人题材电影只要有一定卖点,都可以获得成功,比如前几年的“疯婆子系列”,去年的《冲出康普顿》以及早些年的《川流熙攘》。《冲出康普顿》剧照黄琨:主持人及各位嘉宾,以下是我对第一个问题的回复:是否“值得”可以有几个分析面向,一是与该奖项的选片历史作纵向对比,看是否符合一贯的水平和风格;二是与去年的其他新片作横向对比,看《逃》是否比其他新片更为优异。我觉得《逃》在这两方面可能的确有不服众的地方。但我想提出的第三点是,如果把电影作为取材于现实、作用于现实的媒介,把电影奖作为电影批评人回应现实和引导电影界的手段来看,考虑到近几年的全球政治气候,那么《逃》的赞誉当之无愧。美国告别了第一位政治遗产并不明朗的黑人总统,而迎来了一位漠视“民权”(civilrights)、引起极右势力复兴的商人总统;欧洲面对难民危机,也经历了右翼政党民望渐高的阶段。这些发达国家都必须思考的问题是,如何面对“内部的他者”。《逃出绝命镇》剧照美国黑人可谓“内部的他者”的典范——一群在美国建国之前就为这个国家贡献劳力和技术的“移民”,却到现在还是面临经济、教育、就业、警察执法不公等等结构性难题。而极右的种族主义者,又可以看作另一个“内部的他者”——二战之后欧洲努力告别纳粹痕迹,民权运动之后美国似乎也在种族历史上翻开新的一页,但事实证明新纳粹或者3K党这样的团体却活跃在主流之下,伺机而动。《逃》以荒诞的惊悚片外壳包装这些迫在眉睫的政治议题(少数族裔的恐惧、隐藏在主流之下的种族主义分子),的确是难得的佳作。《逃出绝命镇》剧照值得一提的是,虽然《逃》有抖包袱式的一个接一个的政治评论和隐喻,但它的姿态是放得非常低的。这主要体现在它所采用的通俗的惊悚片类型。不管观众对黑人议题的了解和关心程度多少,《逃》的确讲了一个引人入胜(虽然剧情方面略显陈腐)、诙谐幽默的悬疑恐怖故事。通俗类型加上巧妙的政治隐喻,使《逃》既有了庞大的受众群,也极受学院派影评人的青睐。这部电影初看我会给85分,但在重看并吸收了更多的细节之后,我觉得可以给到90-95分。江萌:我同意黄琨,考虑到全球政治环境,对《逃》对赞誉绝对当之无愧。我平时很喜欢看美国的喜剧,在制作《逃》之前,导演乔丹·皮尔和他的搭档科甘-迈克尔·凯制作的短剧系列《基和皮尔》在我看来是美国喜剧中最优秀的那类,他们才华横溢,对待政治议题深刻又好笑,总能戳到到痛处而又不犬儒,脑洞开得很大。之前我在猜《逃》会不会是个电影版的段子集,结果它不仅保持了高质量的段子,整体叙事和细节都让人很惊喜,至少要看两遍才能get到各种彩蛋。可以说《逃》预言了去年白人至上商人总统的上位,皮尔曾说过他想回应的是奥巴马当政时的“后种族主义时代的谎言”——许多美国人因为奥巴马的当选认为种族主义的时代已经翻篇了,皮尔则揭示种族主义如何渗透保留在日常的细微末节里。我不认为这部电影仇白,它针对的是非常特定的一类虚伪的、秉持自由主义和多元文化信条的精英白人。《基和皮尔》第三季另外我觉得最有趣的一点是,这部影片不同以往的种族题材的电影,它不再以控诉为基调,获得最广泛的观众群。今年跟纽约电影系各老师同学聊天的时候,大家都在强调一定要去布鲁克林或者哈林区的电影院看,观众的反应太赞了。我第一次在布鲁克林音乐学院剧场(BAM)看到这么多的黑人观众,观影过程非常欢乐,他们全程对银幕大声喊话,在结尾男主角的好友出车门营救那刻大家集体鼓掌。我有时叫纽约艺术影院的白人观众“影迷原教旨主义者”,比如在MOMA看电影,多咳嗽几声都会有人隔着5排座椅“嘘”,更别说看手机这种行为了。有朋友说她在布鲁克林看片时,刚开始还有白人观众“嘘”黑人观众,慢慢地他们也全部加入到喊话的行列中。这叫我想起电影学者托马斯·艾尔塞瑟重估早期电影的一个类型“乡巴佬进城看电影”,他赞扬那些不懂电影的乡巴佬,总想着去触碰银幕上的演员,说他们才是具能动性和思辨性的观众,为什么积极参与观影活动必须像看歌剧一样严肃呢?综上,我给《逃》95分。徐佳含:很惊讶大家统一给出了如此高的分数!江萌和大家分享的观影经历也非常具有价值,感谢!(我是在洛杉矶总共也没几个人的影院看的,完全没有体验到这种效果……)《逃出绝命镇》剧照其实无论是西帕克和黄坤的分析还是江萌的观影经历,都是在讲这部电影——撇开政治因素不谈——首先是一部引人入胜的类型片,对惊悚、恐怖等元素的运用灵活出彩,真正调动起了观众的感官参与感。为何这是一部合格的类型片?它又在哪些方面或哪些细节超越了合格,甚至堪称“实验”(西帕克语)?希望大家能从细节处更具体地谈一谈。另:大家不一定非要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也可以回复其他嘉宾的回复。江萌:说《逃》是具有实验性的剧情片一点也不为过。如果说《月光男孩》用艺术片的风格拍大众的、底层的题材,那么《逃》就是在用流行的类型片来拍艺术性题材,或者说拍一个发生在美国中上阶层的故事。不能忘了《逃》的男主角Chris的身份,在他出场之前我们先看到多张黑白摄影作品,再是他在布鲁克林挂满摄影的红砖公寓——Chris是一名摄影师,或者说是一位专业的观察者,这一点在整个影片中都很重要。比如,摄影机的闪光灯是拯救主角的关键元素。而且最后拍卖竞得Chris身体的盲眼白人想要的是Chris的眼睛,片中在这之前白人掠夺的是黑人优秀的身体机能,这是第一次白人想要攫取Chris所代表的某种观察和思辨能力。片子非常缜密地强调观看方式的差异,既点题,讨论奥巴马时代不可见的种族歧视,又带来很多观察和解读的乐趣。比如贯穿全片的鹿的象征,起先作为受害者的隐喻出现,最后鹿角又是主角杀死女主爸爸的武器。《逃出绝命镇》剧照我很好奇其它嘉宾怎么看待片中出现的唯一一位亚裔角色?西帕克:我来稍微从类型片角度说一下本片可能借鉴的片子吧。这种以恐怖+黑色喜剧类型片讽刺社会歧视和阶级压迫的电影,在影史上有一部很类似的作品,就是1989年的《灵异出窍》(Society)。讲的是一个上层社会家庭的养子总觉得自己和养父母以及姐姐非常疏远,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这个家庭。后来他发现,原来上流社会的所有人其实都是吃人的外星人,而他自己则是被圈养的食物,会在他18岁成年派对上被上流社会的怪物吃掉。1943年,雅克·特纳的《与僵尸同行》也和本片非常类似,片中所说的僵尸其实也是以一种被巫毒教控制的黑人形象出现的,成为某些白人的奴隶,没有自己的思想,只能按照吩咐做事。从立意上看几乎和《绝命镇》是一样的,不过《绝命镇》在此基础上增加了一个种族议题,这也是最近很流行的做法。比如《被解救的姜戈》也是在传统的意大利通心粉西部片的模式上,加入了黑人电影的元素,打造成A级制作剥削电影内核的主流大众电影。《被解救的姜戈》剧照黄琨:我觉得把《逃》当作类型片来看的时候,还是不能忽略其中隐含的种族信息。可以说它作为惊悚片的剧情张力,预设了观众对美国的种族关系的了解。比如Chris去Rose家见家长的悬念,就是建立在观众对(即使自称没有种族歧视的)白人家长常常会在女儿青睐黑小伙之后暴露种族歧视这种套路的认知之上。在这点上,《逃》明显承继了《猜猜谁来吃晚餐》中对一个黑人是否能够获得白人家庭接受的质问。但对比《吃晚餐》等支持跨族婚姻、拥抱真爱之上价值观的电影,《逃》的剧情反转无疑在于一个更黑暗的设定:真爱、宽容、破除种族歧视等等政治正确的目标甚至都是不存在的,一切就是绑架、夺取黑人身体的圈套。在这种情况下,像《吃晚餐》(甚至奥巴马前总统)这种“黑人只要有礼貌、表现好,始终会获得主流承认的”的论述就行不通了,Chris只能杀出一条血路,从而让悬疑片变得更为血腥和令人不安。而最后警车到来的那一瞬间,Rose露出微笑、Chris自觉地起立并举起双手,无疑假设了警察系统对黑人(特别是年轻男性)《逃出绝命镇》剧照对于了解近年来警方枪杀无辜黑人的众多事例的观众来说,警车不是主角获解救的信号,而是国家与个人的种族主义共谋。正因如此,当Chris朋友Rod从警车上下来的那一刻,又是强烈的剧情反转。所以说,《逃》作为类型片的优胜之处,除了脑洞很大之外,还是对美国种族话语的熟稔与颠覆。徐佳含:三位嘉宾都从类型片和种族话题上给了这部片子高度的认可。接下来,想请三位嘉宾谈一谈世界各地评论界和观众反馈的角度谈谈你们的看法。以下这两个问题仅作为抛砖引玉:1.当这部电影在欧美评论界收获如此高的赞誉时,我们是不是该反思,该片是否也正是从某种角度讲满足了西方社会对种族题材电影的想象?或者说,它是不是为了满足西方观众的讨喜之作?2.这部电影其实在国内观众中反响平平,不少人表示剧情平平、缺乏惊喜。是什么引起了国内外差异如此大的评价?影片的价值观、手法、种族问题等等,哪个是观众们认同该片的障碍?更进一步讲,如果这样的障碍确实存在,那么类似这种以种族问题为题材的电影,该如何寻求跨文化背景的解读?《逃出绝命镇》剧照江萌:这两个问题很有意思,而且互相相关。我想在回答之前也许可以做一个范畴上的梳理。随着去年《月光男孩》在奥斯卡的获奖,“种族题材电影”在中国语境可能有点像新的类型。但是在美国,1915年第一部史诗长片《一个国家的诞生》全片都是种族题材,它的导演,早期电影时期最著名的格里菲斯甚至也拍过《残花泪》,讲白人姑娘不顾禁忌和中国男人相恋的故事。种族题材是内在于所谓“西方社会”的,它跨类型跨时期地广泛存在,所以很难说《逃》是否满足了西方社会对种族题材电影的想象,就像我们很难说周星驰是不是满足了中国人对喜剧的想象。《逃出绝命镇》剧照如果国内观众对《逃》反响平平,那可能跟文化的可翻译性这个更大的问题有关。这个问题有些复杂,它还牵涉到我们对艺术电影标准的历史建构。比方说,我们现在会拿早期的周星驰当Cult片来看,而最著名的黑人导演史派克·李一直非常喜欢周星驰,他长年给美国人介绍周星驰,虽然不太成功,不像塔伦蒂诺介绍王家卫那么成功。直到最近两年纽约的艺术影院会开始放一些周星驰了,但周星驰90年代拍的片子对纽约人来说也是反响平平的。至于为什么种族题材作为一个话语,在中国的介绍和接受出现障碍,我想黄琨是这个方面的专家。黄琨:这个问题特别有意思。的确在谈论种族题材的电影时,一种在中国常见的批评声音就是“这不过是政治正确的讨喜之作”。同样地,当一部作品在种族意识上不够敏感而踩到了雷区(比如最近引起热论的《同喜同乐》),很多国内观众又会为之辩护,认为那不是刻意所为,任何种族角度的批判都是西方媒体的过度解读和对中国的抹黑。这两种反应背后是同一种逻辑:认为文艺作品应该娱乐大众或者符合某种抽象的美学理想,而不应该有强烈的政治立场或政治解读。但没有大众文艺作品能够完全超脱政治意识形态(不管是对其迎合还是抗衡)——甚至“去政治化”的立场也是一种政治立场,而且是一种保守的立场——背后的意思就是我们不应该去改变现有的社会结构和主流意识。《逃出绝命镇》剧照《逃》在中国观众中没有“西方”评价那么高,当然是有文化、历史、政治背景差异的原因。但如果说这是满足或讨好了“西方”社会对种族题材的想象,背后就有很多假设了。首先,谁是“西方”?然后,为什么要把“我们”和“西方”区分开来?欧洲帝国殖民、跨大西洋奴隶贸易、亚非拉殖民地解殖并争取独立、欧美国家少数族裔为民权抗争的历史,这些不仅仅是历史书上对过去的书写,而是至今为止仍然影响世界各地的现实,也是“西方”电影和批评界认为重要的问题——为什么这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问题呢?如果说这不是中国的现实,那为什么很多中国观众又可以接受更为主流的“西方”美学或者娱乐标准?这是不是意味着中国观众认同去政治化、不谈种族的“西方”呢——而这个“西方”正是《逃》这一类较为激进的作品所要批判和颠覆的。《逃出绝命镇》剧照退一万步说,《逃》在中国产生的理解真空,也涉及到中国没有直接压迫黑人的历史包袱,所以对《逃》批判性、颠覆性的艺术手段缺乏共鸣。但无知不是理直气壮的理由。说得不好听一点,可能大部分的中国观众像主流的美国观众一样更能接受《为奴十二年》这种共情面更广的作品,但还没到可以跟激进的非裔电影对话的程度。《X战警:黑凤凰》口碑预警丨深焦票房《你的鸟儿会唱歌》圆桌谈致大卫·鲍伊:我们就生活在碎片化里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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