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罗比·穆勒，“无可替代的天才摄影师”本文原载公众号：失节（beatlost）编者按：罗比·穆勒（RobbyMüller），1940年4月4日生于荷兰库拉索（Curaçao）。2004年时，因多发梗塞性痴呆（Multi-infarctDementia），他说话和行动的能力越来越影响。2018年7月4日，他于阿姆斯特丹的家中逝世，享年78岁。他一生，为文德斯、贾木许、冯·提尔等名导拍摄了众多的传世佳作，用贾木许的话说是“无可替代的天才摄影师”。本篇文章，特地编译整理了网上有关他与各大导演合作的往事趣闻，谨此纪念这位电影史上的摄影大师。▲致敬罗比·穆勒byKennyYoung,ArthurResnick罗比·穆勒重要作品一览1970年，他担任摄影指导拍摄的第一部长片作品，是德国导演汉斯·W·盖森德费尔的恐怖片《吸血鬼不死》（Jonathan，1970）。接着，便是文德斯的长片处女作《城市里的夏天》（SummerintheCity，1970）。其后，他与诸多大导演合作拍摄了影片。因其对光线有着独具特色的捕捉，常被人们称为“光影大师”（MasterofLight），且把他与另一位荷兰名人相比——《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的画家约翰内斯·维米尔（JohannesVermeer）。文德斯非常喜欢维米尔，他们都深受其影响。后来，他们俩在为《侦探小说》（Hammett，1982）做准备的时候，又对美国画家爱德华・霍珀（EdwardHopper）产生了兴趣。虽然罗比没有参与这部片的拍摄，但接下来的《德州巴黎》（Paris,Texas，1984）明显有着霍珀的痕迹。▲维米尔画作《在窗前读信的女孩》&霍珀画作《科德海角清晨》下面先回顾一下，由他掌镜的电影作品吧。维姆·文德斯导演：1970《城市里的夏天》1972《守门员面对罚点球时的焦虑》1973《红字》1974《爱丽丝城市漫游记》1975《错误的举动》1976《公路之王》1977《美国朋友》1984《德州巴黎》1989《都市时装速记》1991《直到世界尽头》1995《云上的日子》（与安东尼奥尼联合执导）▲剧照：《德州巴黎》《离魂异客》吉姆·贾木许导演：1986《不法之徒》1989《神秘列车》1995《离魂异客》1999《鬼狗杀手》2003《咖啡与香烟》拉斯·冯·提尔导演：1996《破浪》2000《黑暗中的舞者》安杰依·瓦伊达导演：1990《科扎克医生》▲剧照：《黑暗中的舞者》《科扎克医生》其他合作过的重要导演还有：汉斯·W·盖森德费尔、爱德嘉·莱兹、彼得·汉德克、巴贝特·施罗德、阿力克斯·考克斯、威廉·弗莱德金、约翰·施莱辛格、罗伯托·贝尼尼、莎莉·波特、迈克尔·温特伯顿等等。从德国到美国，再到金棕榈罗比的童年基本上是在印尼度过的，直到1953年才随家人回到荷兰本土的阿姆斯特丹。1964年，他从荷兰电影学院毕业，开始师从摄影界老将，杰拉德·范登伯格（GérardVandenberg）。杰拉德在德国极富盛名，于是1966年时把罗比也带到了德国。罗比作为助手，在杰拉德身边共学习了五年。1968年，23岁的文德斯在范登伯格的影片《LoveandSoOn》现场，见到了28岁的罗比。罗比是第一摄影助理，而文德斯在片中饰演一个左翼革命者，一头蓬松的长发，穿着破破烂烂的开襟毛衣。罗比一只手认真地掌着摄影机，另一只手从口袋里翻出一支烟来叼在嘴上。文德斯对此印象深刻，他便雇罗比来帮忙拍摄自己的第四部短片《亚拉巴马：两千光年》（Alabama:2000LightYearsfromHome）。他们的第一部公路作品，就这样上路了。▲罗比·穆勒，拍摄《城市里的夏天》时期继而，两人便从文德斯的长片处女作《城市里的夏天》迈步，踏上了长久的创作搭档生涯，成为德国新电影的生力军之一。不过在他们连续长达十年的合作拍摄中，有一部片子堪称是“错误的举动”，那就是1973年的《红字》（ScarlettLetter）。还在上学时，这本小说就是文德斯的最爱之一。得知能有机会把它拍出来，文德斯很兴奋地写好了剧本，跑到马萨诸塞州的萨勒姆去勘到了很好的景。谁知道，这只是资方做的第二部制作，很没经验，而他把一切都赌在上面了。拍到中途没钱他自己垫，到后来也垫不上，该去美国拍的景也拍不了。所有人又盯着他，说没有回头路，拍了就得拍完啊。可是他对这个项目早就没有信心了，最后只能在西班牙找最便宜的地方做完，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美国东北部的新英格兰。他形容这部片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灾难，那时候竟然没意识到自己拍不了古装戏。经过这个痛苦的折磨，他都打算放弃拍片了，哪怕回去画画、写作、搞音乐也好。结果，他打包好行李，带着罗比，照着地图一路走，想看看自己还能不能创作电影。▲剧照：《爱丽丝城市漫游记》《美国朋友》好在这部片还有十秒钟的场景是他觉得有意思的，让他发掘到了两个演员：演“珠儿”的小女孩耶拉·罗特兰德尔（YellaRottländer），以及演水手的吕迪格·福格勒（RüdigerVogler）。文德斯决定就用他俩拍下一部片了！《爱丽丝城市漫游记》（AliceintheCities，1974），就在他跟罗比的城市漫游中诞生了。它满足了文德斯对电影所有的期望，他感觉这是自己用影像书写的第一部电影。只有他能够拍出来，而别人都没做过这样的东西。随着“公路三部曲”的完成，直到《美国朋友》（TheAmericanFriend，1977）被提名戛纳金棕榈，罗比和文德斯一同赢得了美国抛来的橄榄枝。文德斯受福特·科波拉之邀执导的《侦探小说》，虽再度入围金棕榈，但好莱坞各方面的原因导致他又陷入了艰难的拍摄过程，那深深的挫败感又再袭来。谁曾想因此而萌发的《事物的状态》（TheStateofThings，1982），反倒一举拿下了威尼斯金狮奖，这也是他个人的首座三大电影节奖杯。▲剧照：《圣徒杰克》《哄堂大笑》1978年，罗比也去往好莱坞，原本是要和文德斯一起拍《侦探小说》的。已经做着准备工作了，却遭到美国工会的阻挠。两人的搭档关系因此被打断，他只得转而为彼得·博格丹诺维奇拍了《圣徒杰克》（SaintJack，1979）以及《哄堂大笑》（TheyAllLaughed，1981）。他给80年代的洛杉矶，贡献了不少独具个人摄影风格的影片。比如，阿力克斯·考克斯的追讨者（RepoMan，1984）、威廉·弗莱德金的《威猛奇兵》（ToLiveandDieinL.A.，1985），还有巴贝特·施罗德的《酒心情缘》（Barfly，1987）等等。在这些电影中，洛杉矶不再代表那些快节奏的沙滩派对，其上还充斥着开敞篷车、野心勃勃的年轻才俊们。罗比将洛杉矶呈现为一座艰辛、美丽又惨淡的都市，一座被犯罪和暴力由内撕开的都市。他让洛杉矶街头的霓虹招牌，与城市的日落相称了起来。▲剧照：《追讨者》《威猛奇兵》《酒心情缘》回想在好莱坞拍片的经历，罗比感叹道：在那儿工作，没有太多自由发挥和低预算拍片的可能。一切都事先规划得很好，非常机械化……所以一开始你就会被它淹没，你的作品可能也会变得很“美国”。我在好莱坞拍完第一部片后，本可以歇一年，待在那儿，拿个绿卡，加入美籍。不过那真不是我想待的地方。1984年，他和文德斯终于又再携手，创作了《德州巴黎》，共举金棕榈的桂冠。起初他还担心，这几年各自都跟别人拍了些片，他俩之间会不会有什么不适。但开始工作两天后，他发现自己跟文德斯仍旧是在一个调子上的，就放心地投入拍摄了。▲文德斯在戛纳领取金棕榈奖文德斯就觉得他跟罗比像双胞胎兄弟一样，从最初他们就定下了工作模式：文德斯负责构图，而光影这更艰巨的任务就交给罗比。正是他们多年配合的默契，才有了《德州巴黎》这么棒的影片。他们一直都是在互相学习，共同创造。可是到拍《直到世界尽头》（UntiltheEndoftheWorld，1991），他们之间也出现了裂痕。具体情况可以参看：2007年MarcelWehn制作的纪录片《文德斯向前行》。但不论如何，他们在电影的道路上还是极大地成就了彼此，并且为另一位擅于低成本拍摄的奇才后辈助推了一把。“吉姆，你看表是看不出光线来的”1980年，吉姆·贾木许担任制片助理的纪录片《水上回光》（LightningOverWater，1980）完成了。该片由文德斯与尼古拉斯·雷合作拍摄，纪录了尼古拉斯生命最后的旅程。同年，贾木许也拍出了自己的长片处女作《长假漫漫》（PermanentVacation），要去鹿特丹电影节参展。他问文德斯：“我要去鹿特丹，是不是能碰到罗比·穆勒啊？”▲《长假漫漫》剧照那时去电影节的人们会聚在一条船上，文德斯就告诉他：“能啊，你去船上，进酒吧，找到一台花生机，罗比·穆勒就坐在那儿。”他照文德斯所说，一路找去，罗比还真就坐在那儿！贾木许觉得，那是他人生中极为重要的时刻。电影节期间，他们多次碰面一起聊天。罗比看了贾木许的片子，最后说：“要是想一起合作的话，可以告诉我。”贾木许很感动。后来，他做了第二部长片《天堂陌影》（StrangerThanParadise，1984）。为能拿到投资，最初先拍短片的第一部分，用的是文德斯借给他的胶片。该片的摄影师是贾木许的好友汤姆·迪西罗（TomDiCillo），可他拍完这部就没兴趣再拍电影了。所以，贾木许在写《不法之徒》（StrangerThanParadise，1986）的剧本时，立马就给罗比打了电话。▲罗比与贾木许在《不法之徒》拍摄现场贾木许回忆起与罗比的合作：美妙的是，罗比一开始就会跟你交流这部影片意味着什么，是关于什么的故事，里面的角色又是如何的。他会从电影的内核出发，再向外去探寻，这真的是非常棒的方法。找到影片的本质之后，你就能抓住它的样貌、它的氛围。接着，你才会谈到光线和色彩、用怎样的介质去拍摄以及影片整体的视觉感受。我们共事那么久之后，已经不必谈那么多了，彼此都很明白。罗比教会我许多事情，比如对于色彩的运用，色彩如何与人的情感联系起来，以及在日出、日落的魔术时刻，天色每十秒的变换如何产生不同的色度。还有，剧本里要是说这天应该是晴天，但实际拍摄时却是阴天，甚至快要下雨。大多数人会说，那好吧，今天就别拍了。可是罗比总会说，我们想想，也许阴天、下雨会更好呢；别那么死板，还是看看我们可以怎么拍吧。▲尼尔·扬、约翰尼·德普、贾木许与罗比罗比觉得，他自己是一个工匠。我尤其记得在《离魂异客》里，我和剧组人员老是开他的玩笑：“他就是罗比·穆勒，但别告诉他他是。”因为他只关心他要的镜头、胶片和光线。有时，剧组里有人会提到一些现代的器材，比如LoumaCrane（露玛升降机，80年代中期开始广泛使用，轻巧、可遥控）。罗比就问：“那是啥玩意儿？”我曾跟罗比在孟菲斯一起等待日落。在现场，我紧张不安地转来转去，不停地看手表，问罗比：“什么时候能拍啊？”罗比笑了笑，又点起一根烟来。“吉姆”，他说道，“你看表是看不出光线来的。”▲《离魂异客》剧照拍《离魂异客》时，罗比要那漂亮的银光效果，就专门订了早已停产的老式罐装黑白胶片。美国西部的画面太完美了，那荒野简直像明信片一样。这些老调的影像都被他通通抛去，他的摄影直接走向其反面。哈维·韦恩斯坦当时拥有《离魂异客》的版权，他很不喜欢这部片。这个大老板要求贾木许好好重剪，结果贾木许气愤地拒绝了，硬是把那美丽的西部荒野甩在一边。摄影机变得像孩子的眼睛罗比那有如天鹅绒般的摄影风格，以及对柔和迷人而富有表现力的霓虹灯的偏爱，常常受到人们的称赞。不过在必要的时候，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尝试不同的拍法。▲《破浪》剧照在没人把DV当回事儿的时候，罗比就用手持数码相机，给拉斯·冯·提尔拍摄了《破浪》（BreakingtheWaves，1996）。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罗比成为数码摄影的先锋。那不受拘束的摄影机运动，也开启了一种新的电影语言。随后，在《黑暗中的舞者》（DancerintheDark，2000）里，他更是用索尼PD150拍出了漂亮动人的影像，也让本片收获了金棕榈奖。冯·提尔不会提前让罗比知道电影的情节主线，只要求他拿着摄影机毫无限制地环绕演员。因此，摄影师就成了一个观看者，没法把机器放在预定的视角上，也没法准备好打光。▲拉斯·冯·提尔与罗比在《黑暗中的舞者》拍摄现场罗比也说：“导演只叫我看着，看任何我想看的地方。摄影机自己不再有一个明确的判断功能，而变得像孩子的眼睛一般。”对于“Dogma95”，他还补充道：“虽然我没再参与他们后期的影片，但我非常理解他们，因为我自己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开始拍电影的。我们什么也没有。我不怕整部片只用一盏灯，甚至一点光都没有。当你敢于这样去做，且能承担后果的时候，你就能找到光。”冯·提尔说起罗比在现场工作时的表现：“我合作过的大多数导演或者摄影师，一个个在片场都像皇帝一样。他们的在场、开的玩笑，都显得很重要。罗比就不那样，他自己到处爬上爬下的。”“我总着迷于对生活有所表达的故事”▲《24小时狂欢派对》剧照2002年，罗比帮迈克尔·温特伯顿拍完《24小时狂欢派对》（24HourPartyPeople）后，因为身体状况便不再拍摄完整的长片了，只能拍一些片段或是短片。2004年开始，多发梗塞性痴呆越来越影响他说话和行动的能力。所以，他的晚年多在轮椅上度过，由妻子安德里亚·穆勒（AndreaMüller）负责照顾。正是在这些年里，各种奖项纷纷至沓来。其实很长一段时间，他在祖国荷兰还不如在国际电影界有名——很多荷兰人因为穆勒这个姓，还以为他是德国人。▲2007年，罗比获得荷兰电影节金牛文化奖常驻阿姆斯特丹的英国导演史蒂夫·麦奎因（SteveMcQueen），非常仰慕罗比，常会上门拜访。他们有短片的合作，如2002年给卡塞尔文献制作的《Carib’sLeap/WesternDeep》。谈起罗比，麦奎因说：“我把他比作一个蓝调音乐家。他只需拨动一些和弦，就能传达出他想传达的东西。他是一个很纯粹的人。”他曾问罗比：“你的摄影秘诀是什么？”罗比回答道：“拍片时，得像一只猫跳到桌子上一样——用恰好的力，到恰好的位置。”▲2016年，“光影大师-罗比·穆勒”回顾展@荷兰EYE电影博物馆罗比曾表达过自己对于拍片的想法：选择拍摄一部影片，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人的感受。我总着迷于对生活有所表达的故事，以此我会寻找对我真正有意义的导演和故事。这不仅能很好地丰富我自己的人生，也可以让我思考生活的意义。当时，电影行业里的各种操纵者常来指责我，他们想要把更多的观众弄进电影院，再从他们口袋里掏出更多的票房。我们之间常有很剧烈的冲突，那完全不是做电影的一种氛围和心态。我想要拍的是，能够打动观众的电影，当他们离开影院后还能长久地谈起这部片子。TheEnd导筒微博《阿飞正传》明信片，帆布包等周边抽奖活动正在进行中，点击原文链接进入展映电影书电影节责任编辑：